飄天文學 > 首輔家的長孫媳 >第一卷 第29章 立即考驗
    夫妻二人這番溝通未久,短得只隔了一晝二夜,立馬就又有了是否同仇敵愾的考驗,這不僅是出乎趙蘭庭意料之外,就連顧春歸都沒有想到。

    要說根結,似乎還真因爲蘭庭的謙和。

    起因於顧大太太安插在書房的耳目,窺聽得男主人們的交談相處,在女主人面前做了耳報神,然而這僕人的見識不敵李氏,再說雙方立場也有根本的差異,所以傳話造成的結果,也完全是天差地別。

    總之顧大太太是這樣認爲的——

    “顧春歸這門婚事,完全是沈夫人居中促成,她是繼母,而且還有了親出的兒子,自然不希望趙大爺既佔了嫡長,還得妻族幫襯,原本妾身就篤信,趙大爺年紀輕輕就聲名雀起,家世又好,很得趙太師生前看重,要不是被沈夫人和皇后娘娘壓制着,哪裏會娶個庶支落魄的孤女?聽聞趙大爺對待宗家,完全不似沈夫人一樣倨傲,足見心不甘情不願,妾身便想,與其放任顧春歸使盡手段在太師府站穩腳跟,還不如趁這時候,就想法子打壓她的氣焰,說到底,咱們爭取的是太師府,是趙大爺的提攜,顧春歸這個紐帶,也不是不能取代,更何況,在妾身看來,這個紐帶的一頭,根本就沒系在宗家這邊!”

    這番話的聽衆,就是顧大太太的丈夫顧濟宗,也就是顧華英的父親。

    要說從前,顧大太太對春歸尚且沒有刻骨的仇恨,並且每當顧老太太咬牙切齒想把春歸乾脆斬盡殺絕時,她還溫言勸解,但這自然也不是出於什麼伯母尊長的慈愛之情,無非就是認爲春歸的容貌活着比死去更有利用之處而已,但這一切,當顧華英以殺人害命之罪,眼看就會處以死刑時,結下了殺子之仇,顧大太太當然再不重視所謂的利益了。

    當在利益面前,仇恨尚且不能化解之時,根本再無可能化干戈爲玉帛。

    吳氏能悔改,真心誠意向春歸求和,並不代表她比顧大太太更加善良,那是因爲吳氏對顧華英這個丈夫的愛慕,遠遠弱於對親生兒子的珍惜,但顧華英是顧大太太十月懷胎所生的嫡長子,她曾經寄予了顧華英無限的期望,傾注了太多的心血,她做不到眼睜睜看着害死兒子的兇手榮華富貴,這是一個母親的情感,也是一個母親的狠絕。

    因爲人母,所以完全不問是非公允,甚至不顧會不會再犧牲其餘子女的人生。

    顧大太太所說的紐帶,依然是她的親生女兒,曾經被沈夫人奚落的顧淑貞。

    她對顧華英的母愛,已經演變爲對春歸的仇恨,完全喪失理性的感情,讓她無視了一切禮法教條,讓她根本無法顧及女兒的美滿,不作考慮,接下來的行爲是否會造成女兒聲名狼籍、遭遇不幸。

    如果顧濟宗是個意志堅定的人,至少像顧長榮一樣還算懂得幾分情勢的話,他不會看不透妻子的瘋狂和殘忍,但可惜,顧濟宗不是假設那一類人。

    在妻子的遊說下,他蠢蠢欲動了,他被殺子之仇的說法煽動起怒火,更多的,還是被可能成功的利益打動。

    總之顧濟宗允許了妻子的計劃,所以這日,蘭庭明明聽說是宗伯有請,結果見到的卻是顧大太太母女二人。

    自來的教養,還是讓他衝着顧大太太施禮入座,應對必不可少的寒喧。

    正疑惑對方的意圖,就聽顧大太太不無委婉的言歸正題:“這是小女,論來,尚比春歸佔先數月及笄,因着婆母身體一貫不算康健,膝前離不開小女娛慰開懷,及笄後也不曾急着議親,如今……家裏是這樣的情境,婆母往痷堂清修,犬子也處牢獄之災,我爲這些事煩憂,也是三災六病顧睱不及,難免耽擱小女婚事,只好請託春歸,若能替她阿姐,在北平尋到一門合適的親事,不求富貴顯要,只望男方門風清正、品行可靠。”

    見蘭庭神色平常,顧大太太心中更添幾分篤定:“這事原該我直接請託春歸,但春歸對我這伯母,一直心存怨恨,她必然是不從的,也只好請託姑爺,從中斡旋,讓小女隨去北平,她若終生有靠,我也再無掛礙了,寧願相從了婆母,也悔過佛前,了此餘生罷休。”

    顧大太太的盤算,便是藉着蘭庭尚存拉攏宗家的意願,先讓他答應下來照顧淑貞,春歸哪會認同?可時下的男子,對於家事可謂說一不二,春歸越是反駁,蘭庭必然越是不滿,夫妻之間有了矛盾,待得日後,淑貞就有更多空子可尋。

    顧大太太的自信源於,有父祖手足顧氏宗家依靠的淑貞,家世遠遠勝過一介孤女的春歸,還有便是,春歸乃沈夫人的耳目,蘭庭必定心懷忌備,相比之下,淑貞完全信賴蘭庭,堅決不會被沈夫人拉攏了去,

    怎能沒有勝算?

    春歸死也好棄也好,論是哪般結局,顧大太太皆覺趁心,至於女兒爲人繼室,也根本不算詬病,繼室的榮辱,決定因素是夫家的貴賤,太師府是何等門第?更何況趙大爺還是這般人才!

    莫說顧大太太,就連淑貞,當第一眼從屏風背後窺望見蘭庭時,那顆芳心就像將要出膛的彈藥,恨不能立即發射出去,這也是個滿耳禮法規矩,事實上連善惡是非都不在意的人,真可謂“幼承庭訓、家學淵源”了。

    趙蘭庭已經在不露痕跡間,把顧淑貞看了些眼,評價是眉梢挑露輕薄,雙眸晃若螢光,縱是規矩而立,神意無息不在躥動,知規蹈矩者固然乏味,邪媚豔俗者更犯惡劣,這樣的女子,也難怪他那位點染極淺的繼母也不爲所動視爲低鄙了。

    “大太太的意思,是讓姨姐隨去北平,並姨姐姻緣,皆賴內子主辦?”

    “正是。”顧大太太眼中一亮。

    “那是否能理解爲,無論內子爲姨姐結姻何等門戶,宗家諸位親長皆無異議。”

    這話的意思就有些不對了,顧大太太不由猶豫。

    “不瞞大太太,宗家諸位親長一貫品行,我心中並非不明,還是內子每常勸釋,稱行惡者已得律懲,有過人心懷悔改,正可謂彌天大罪,當不得一個悔字,又所謂攻人之惡勿太嚴,得饒人處且饒人,蘭庭敬佩內子寬厚,對於諸多舊惡,方纔不再追究,但大太太方纔所求,言下之意,倒有些質責內子,故而關於這一件事,蘭庭務必申明,縱便是內子願意照濟姨姐,大太太還當知足,否則,就算內子顧及親情一再忍讓,蘭庭卻不容任何得寸進尺的妄圖,故而,還是請大太太再三思量,是否當真願意,讓內子主辦姨姐的終生大事,並且毫無怨言。”

    這話才歇,淑貞姐姐便忍不住了,把那些惺惺作態的畫皮自己一撕,顯露出真實的神骨來,蘭庭只聽一個尖厲的嗓門,悍然震響:“趙大爺你可別被沈夫人騙了,顧春歸就是個賤貨!是她搶了我的姻緣,污陷我的兄長,她和沈夫人串通,就是爲了壓制你謀害你,她在你面前說的都是僞善話,她的心腸比毒蛇還毒,沈夫人是大爺的繼母,自然和那賤貨狼狽爲奸,趙大爺你可要睜大雙眼,不要不識好歹!”

    蘭庭:……

    見過這多女子,額,不是,好像他還真沒見過幾個女子,總之最不同凡響的,彷彿都是出自顧氏了,春歸暫且不提,面前這位,倒是不同凡響的粗俗蠢笨,汾陽顧氏,還真是一個神奇的家族。

    趙大爺自然不會對蠢笨之人開展毒舌,他莞爾一笑,抱揖一禮,就施施然以行動告辭了。

    但又覺得這樣似乎還不算同仇敵愾,有愧於春歸那晚的幾味佳餚,考慮了一下,親自去請了現下的族長宗婦顧長興夫婦,會同宗家的家長顧長榮,又捎帶上春歸,至於顧濟宗,則完全是顧長榮聽聞事件始終後,震怒之下,把兒子喊來了現場。

    蘭庭表達了自己的想法:“聽大太太之言,雖覺鬱氣,尚還能忍,怎知姨姐那一番話,莫說是對內子不分青紅皁白的詆譭,甚至還有對小輩家慈的謾辱,故只能請問族長、宗祖,未知這是管教不嚴,抑或真有仇見。”

    不待顧長興發火,顧長榮就搶先一步:“這都是我的不是,實在無能約束家人,未察蔣氏仍因華英之故,無端仇恨春歸,蔣氏無德,淑貞違禮,再不能姑息,無德當休,無禮便去族庵,以正家規。”

    顧長興這族長,也就不好吭聲了。

    但顧濟宗怎能甘心,急道:“父親!”

    顧長榮卻只容他說這兩字,斥道:“蔣氏失德,你還要爲他求情?她已經縱壞了華英,難道你還要放縱她縱壞華鋌其餘子弟?”

    這便是警告長子,你並不僅只華英一個兒子。

    要說來顧大太太的家族蔣家,也與宗家如今情形不相上下,子侄輩無一出色,空有世族之名,其實漸漸落魄,這門姻親已經有如雞脅,顧長榮捨棄起來一點不覺可惜。

    見顧長榮這番話後,目光卻看向自己,蘭庭特意看了一眼春歸才道:“宗祖若早拿出如此的肅嚴,興許就不會有這多的亂禍。”沒有求情的意思。

    春歸卻道:“還望宗伯祖能寬諒幾分,淑姐姐雖對沈夫人語出不敬,大損我族門風,然亦存失教之因,淑姐姐乃閨閣女子,若從此守於庵堂,孤寂終老,只是犯了語出不敬之過,未免懲罰太重,孫女斗膽,有一提議,莫若讓宗婦教管,興許淑姐姐便能誠心改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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