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首輔家的長孫媳 >第一卷 第115章 下令刑訊
    “婆母外子及妾身都是說的實情,證辭當然一字不差。”頂着趙州尊聲如洪鐘般的質問,張氏竟然還能狡辯。

    “案發距今已逾半載,且早先你自己也承認一審時未曾盤問當晚酒水、飲食等等詳實,一時記不清晰確然符合情理,但正因爲你們記得太清楚,本官纔有懷疑!”趙州尊瞥了一眼胡端,卻不急着拆穿是因他的提示,但正因此一眼,無論是對此案可以干預過問的巡按御史唐維,還是隻是作爲觀審的嚴景喻等人,盡都反應過來三名人證的口供高度一致,這也太不合情理。

    又早前張氏明明已經被詐改口,可關鍵時刻胡端又出言提醒,這番勾通唆使發生在衆目睽睽之下,越發顯得吳二貴一夥的證辭大不可信。

    “本官懷疑嫌犯吳二貴、張氏串供,陷害長嫂蔣氏殺夫,據堂審時的疑點,張氏幾度改口狡辯,決議對張氏先用拶指之刑!”趙州尊越發擺起了說一不二的官威,拈出一枚令籤擲下。

    胡端這時哪裏還敢質疑?只能陰着臉看張氏被拖開去,不一陣就傳來了張氏的陣陣慘呼,他也只能暗暗祈禱,但願這婦人還明白厲害,有幾分剛骨能扛下此番刑訊。

    “再傳吳嫗!”趙州尊卻又下令。

    這回吳老孃再次被帶上堂來,雖說仍然被寬許落坐,但她親耳聽着張氏的慘呼,忍不住也開始瑟瑟發抖,就連雖然受她一直痛恨詛咒不得好死的長媳就跪在身旁,吳老孃竟也顧不得怒目而視了,她從未如同此時此刻一樣領會過公堂的肅險,舊歲時胡通判擔任主審,她可從來不擔心自己會受刑。

    可現今……張氏都已然受刑,她還能逃脫麼?

    偏偏趙州尊待她和如此禮遇,這老婆子就算還有膽量撒潑耍渾,這個時候也有些無法使力——受刑的是張氏,在吳老孃看來同樣就該不得好死,她何苦爲了張氏去開罪州尊,冒着自己也會捱打的風險?

    “吳嫗不需驚懼,只要你如實招供,本官不會對爾年邁老婦動用刑訊。”趙州尊慣例般的先以安撫,才追問道:“本官問你,你之長子吳大貴遇害當日,你是在哪裏用的晚飯?”

    因見趙州尊和顏悅色,吳老孃的顫顫兢兢倒還當真緩和了一些,且這一詳實並不在串供的範圍,她完全沒有準備,張口便道了實話:“我兒大貴活着的時候,老婆子是跟着他一起過活,那晚當然是在大兒子家裏喫的晚飯,不過大貴並沒在家,是被二貴叫去了喝酒,也是二貴因爲和兄長早前鬧的矛盾,心裏覺得愧疚,那晚上是有意彌補兄弟間的關係。”

    “既是如此,吳嫗爲何對吳二貴所準備的酒水喫食一清二楚呢?”趙州尊問。

    吳老孃頓時張口結舌。

    胡端見勢不妙,但他已經不敢在衆目睽睽下開口提示了,只好衝劉八連連使眼色,而劉八作爲區區一介司吏,當州尊親自主審刑案時原本沒有他任何插嘴的餘地,可一想到要是這案子當真水落石出了,他必定也是首當其衝會被問罪,到時連胡通判都自身難保,誰還能做他靠山呢?

    劉八隻好硬着頭皮說:“莫不是這老婆子記差了吧,吳二貴既想和兄長修好,理當請母親去作見證,才顯一家和樂。”

    吳老孃便果然改了口:“正是正是,的確是老婆子上了年紀記性不好,一時記差了。”

    趙州尊不由蹙起眉頭,雖然他因吳老孃“尊長”的身份有幾分由衷的寬容,又認爲吳老孃雖然有包庇吳二貴的嫌疑,鑑於母子情深的倫理且還有親親相隱的律條,算不上罪不可恕,但說到底吳老孃這樣的行爲還是有礙司法公允,可以諒解但並不應當推崇,更何況屢屢聽令於胡端助紂爲虐,多少還是讓趙州尊對她失去了耐性。

    不過也並沒有要脅用刑。

    “帶人證吳雲康上庭。”

    聽趙州尊這一聲令下,不僅胡端、劉八等人神色大變,就連吳老孃都驚骸得從椅子裏跳了起身,睜大眼直盯着一側,當果然見到以爲已經遭遇不測的孫兒竟然毫髮無損時,吳老孃又驚又喜忍不住涕淚淋漓,她顛着腿腳顫着手

    臂,通紅了眼睛迎向前,摸了措孫兒的面頰,就一把將雲康摟進了懷裏,也不顧這還是在公堂之上,就是一番痛哭失聲。

    “康哥兒,我的康哥兒,你當真得救無事了?真是神靈祖宗保佑,你平安就好,還活着就好!”

    “祖母,孫兒能夠平安,祖母應當知道極其不易,且孫兒這回能保平安,不定下回還能逃過叔父的毒手!”

    短短的不足一年的時間,吳小郎卻幾乎遭遇家破人亡的劫禍,雖然仍處稚拙的年齡,但因爲劫禍卻變得更加沉穩和堅韌,他沒有因爲祖母的痛哭就心軟,而是不留餘地的當衆指證嫡親叔父對他包藏禍心。

    但吳小郎根本不曾落水,更不該知悉叔嬸之間的謀劃,他這套說辭,也是經過了蘭庭的授意。

    雖說春歸併沒將渠出窺探所知如實相述,但蘭庭一直對吳二貴心懷防範,安排了人手在他左右盯梢,發覺吳二貴跟蹤吳小郎且幾回往陽城河踩點時,蘭庭已然篤定他正計劃斬草除根殺人滅口。蘭庭雖說可以欲擒故縱,設下陷井趁吳二貴動手之時把他抓個人贓並獲,可卻問得吳小郎並不熟諳水性,要是以吳小郎爲餌尚存一定的風險,吳小郎若是有個萬一,就算吳二貴罪有應得蔣氏冤屈得雪,但蔣氏經歷喪夫喪子也沒有了活下去的支柱,這決非蘭庭樂見。

    他不能冒此風險罔顧性命,所以纔會選擇先一步造成吳小郎“失足落水”的意外事故,卻是將他隱藏起來,在堂審時才讓出現,好打胡端一個措手不及。

    “人證吳雲康,本官問案,你可保證如實應答。”趙州尊輕輕一擊驚堂木,阻斷了吳老孃和孫兒骨肉/團圓的哭訴。

    “是,小民吳雲康保證如實應答。”雖說個頭甚至還要比吳老孃矮上一些,且說話時的嗓音聽來也不無稚氣,但吳小郎仍然努力的讓自己在公堂上的表現看上去更加沉着冷靜,他記得蘭庭和尹先生,甚至華叔父的教導,他若是表現得稚拙孱弱,那麼供辭就會被當作稚子之言不予採證,他就沒有辦法爲父親慘死追責真兇,也不能從死獄裏救出他的母親,從父親慘死的那一天起,他已經不能再是一個稚子,他必須要成爲母親和妹妹的依靠,要成爲繼父親之後的頂樑柱當家人。

    所以就算是悲憤,就算是緊張,就算還有那麼一些畏懼,他也必須挺直脊樑加以掩飾,不能讓胡通判這贓官看出他的弱點來!

    “案發當日,你可還記得你父吳大貴及你祖母吳嫗,是在何處喫的晚飯?”

    聽這一問,吳小郎幾乎不曾猶豫:“小民記得清清楚楚,祖母、父親那日是和阿孃、小民及阿妹,一家五口在自己家中用的晚飯。”

    “那你可還記得當晚的喫食?”

    “別的都記不大清楚了,唯有一道紅燜魚,那是小民的阿爹最後一次從陽城河中釣回,小民的阿孃最後一次親手烹製,小民和妹妹在那日之後,想到再也喫不到阿爹親手釣回的魚,都忍不住抱頭痛哭,爲了安慰妹妹,小民這才常常去陽城河捉魚,是因小民還沒學會垂釣……起初也捉不到魚蝦,後來有好心的伯叔鄰里教會了小民怎麼下網,小民才總算有所收穫,可是小民不會烹製,只會胡亂煮出一鍋湯,妹妹想念母親在家的時候,每當阿爹釣回大魚就用來紅燜,小魚用來油煎……妹妹與小民幾乎是一邊喫飯一邊思念父母,所以就算過去許久,也不曾忘最後一日一家人團聚的晚飯,爹爹親手釣回的魚,阿孃用紅燜的方法烹煮。”

    雖然努力提醒自己要沉着冷靜了,可回憶那場劫難降臨之前一家人最後的晚餐,吳小郎的眼睛裏仍然忍不住充滿了淚光。

    也引起旁觀者一陣唏噓。

    雖然說蔣氏和吳小郎母子兩的供辭並非完全一致,蔣氏聲稱已經記不清楚當晚的喫食,但因爲事隔已久,再說還經歷了這多劫難,蔣氏的“記不清”是合情合理,而吳小郎一番動情的供述,讓他的“唯一記得”也是合情合理。

    甚至有那些熱血的儒生紛紛聲援:“我等更加相信吳小郎的供述,相信死者吳大貴在案發當晚根本便沒離開過自家,其妻蔣氏也根本不可能與外男通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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