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首輔家的長孫媳 >第544章 死因仍謎
    於是春歸只能異常溫柔的詢問:“你這回又是因何心生妄執?”

    費惠“專心致志”的絞着自己的手指,一點也看不出第一回歷世時飛揚跋扈的狀態,就像一隻隨時都可能被驚得拔腿飛奔的小兔子,又像一隻蚊子哼哼:“哥哥爲了我,要殺了繼母和麗娘替我復仇,他是存了心的要和繼母、麗娘同歸於盡,我落得這下場原也怨不得旁人,都怪我第一回歷世就視人命如草芥,開罪了神女,不能連累哥哥也死於非命。”

    春歸這下子可算篤定了費聰確然心存兩敗俱傷的念頭,但要阻止費聰的行動,就必須察明真相將兇徒繩之以法,而不能夠僅僅只是簡單的阻撓,否則攔得住費聰一回,他仍存着這念頭,遲早還是會行動。

    便問:“你是被你繼母彭氏所害?”

    費惠幾乎把自己的幾根手指扭曲成一朵花兒:“應當是吧。”

    什麼叫應當是?春歸但覺頭痛,耐心問道:“彭氏咬定你乃是因爲急腹症不治,雖說臨安這地的風俗,因病夭折的孩子必須焚葬,但應當也會報備官衙,她總需要人證證實你乃急症不治,你仔細想想,她是否買通了大夫串供?”

    “那天我在家裏喫的午飯……”

    “等等,你平日不在家中喫午飯?”春歸敏銳的發覺費惠的措辭似乎另有含義。

    “實則我多數是在姨娘家中喫飯,否則……總是隻有冷飯冷菜且還填不飽肚子,哥哥自從去了縣城尤其是當拜了陳伯伯爲師,月月都會送錢給姨娘,拜託姨娘照應我的一日三餐。可那日姨娘家中出了事故,廚房不知怎麼的險些着火,忙亂了一場,就只有早起時用院子裏的小爐子煨的一罐子雞湯,外祖父、外祖母、姨娘、姨父還有大表姐、大表哥、小表弟,加我攏共有八人,姨娘怕我喫不飽,所以雖盛了一碗雞湯給我喝,還是勸我回家喫午飯。”

    “你姨娘待你還好?今日我倒也瞧見了劉家的大姑娘,她的性情似乎頗爲急躁,你和她之間有無發生過矛盾?”既然費惠死的那一日劉家也發生了事故,春歸認爲還是有必要察清這究竟是巧合抑或精心安排。

    “姨娘待我極好,繼母和麗娘欺負我,回回都是姨娘家的人出面維護,大表姐因爲我,更是常常斥責麗娘,阿爹那時出外跑船,我和哥哥被繼母呼來喝去不提,繼母還連飽飯都不給一頓,哥哥和我都多虧了外家照濟。但姨娘家境也不寬裕,一家人都是省喫儉用度日,外祖父與外祖母年紀都大了,地裏的活計全靠姨丈、大表哥,姨娘和大表姐不僅要做家裏的活兒,照顧小表弟,又接了些女紅針鑿的散活兒幫襯幾口人的衣食。”

    春歸想到劉家大姑娘面黃肌瘦的模樣,那身明顯不合身的衣裙,還有衣上的補丁,便點了點頭,確定劉家的日子過得捉襟見肘。但在這樣的情況下還不忘照濟妹妹留下的一雙子女,說明劉家姨娘確然心善。

    “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麼?”春歸又問。

    “我從姨娘家回去,繼母那日倒對我格外的好,聽說姨娘家的事故沒法子顧及我的午飯,竟然還特意去村子裏的郭屠夫

    家買了豬肉回來說要加菜,只是我吃了飯不久,就覺得腹中絞痛,繼母連忙讓阿爹跑去鎮集上請醫,阿爹就請來了尋常替他看診的胡大夫,胡大夫一看我的病症,就咬定是急腹症,搖搖頭說沒得治了。沒過多久,我就昏了過去,待我魂靈出竅,纔看清自己的屍身,整張臉都發青發漲,雙手也是如此,眼睛、耳朵、鼻孔都有鮮血涌出……”

    渠出道:“這分明就是中毒啊,沒聽說急腹症還會造成七竅流血的!”

    春歸看了一眼渠出表示贊同,急腹症也同樣不會造成死者全身紺紫,但有個問題是費惠的死狀乃她自己的說法,也存在杜撰的可能,且費惠遺體已被焚葬無法證實死狀是否爲中毒,又雖則依據費惠亡靈敘述,她幾乎所有的投胎轉世均以夭折告終,似乎沒有條件掌握中毒死亡會有什麼顯徵,但這一說法同樣無法證實,所以春歸這時並沒有完全採納費惠的說法篤定她是被人謀害——心存妄執的魂靈也可能會說謊,樊大、顧纖雲已經是兩個前車之鑑了。

    “你殞命後可曾聽見過彭氏同人說起過下毒謀害你的話?”春歸又問。

    費惠一邊搖頭一邊繼續用手指頭絞“花朵”。

    “那你又是怎麼知道的費聰意圖殺害彭氏母女替你復仇?”

    “哥哥回家了啊。”費惠終於擡起頭,一雙眼睛裏卻盡是茫然:“哥哥還是先收到了姨娘的報訊才趕回村子裏,但我那時已經被家人焚葬,哥哥和父親、繼母大吵一場,揚言要告官,後來我就跟着哥哥去了縣城,眼看着哥哥擊

    鼓告狀卻反而遭受了杖責,哥哥人緣好,養傷時不少人去看望哥哥,婁氏綢莊的四管事竟然也親自去看望,聽了哥哥的話便道絕對不會讓繼母得逞,要追討回定金且廢除僱約,但哥哥阻止了婁家四管事,說他不能眼看着我枉死,害死我的人逍遙法外。

    哥哥就商量婁家四管事,說桃源村裏人多眼雜,彭氏母女又有阿爹護着,在桃源村裏沒有辦法下手,只能讓麗娘先去縣城,屆時哥哥想法子把麗娘誆騙出來,引彭氏隻身來見,纔有機會爲我復仇,哥哥請求婁家四管事暗中相助,且擔保不會連累婁家四管事,婁家四管事就答應了。”

    春歸:“那後來你就回了桃源村?”

    “我沒法子勸阻哥哥,看哥哥籌備着計劃越來越心急,又怕這樣心急下去立時就魂飛魄散了,到死也沒弄清楚繼母是不是真兇,我想萬一繼母並沒有害我,我真是得了急腹症身亡,到時哥哥和繼母兩敗俱傷,成爲魂靈相遇,得知自己錯殺了無辜因悔恨也生妄執,沒有我在旁相勸,哥哥勢必也會魂飛魄散,我想着至少我能等到那時候,能和哥哥見面交談,不讓哥哥心生妄執,說不定自己也能夠逃脫此劫,和哥哥一同往渡溟滄。所以我纔回桃源村,我的屍身雖然已經焚爲一把飛灰,但畢竟還是入葬了墳塋,魂靈越是接近墳塋越是能夠在凡世多逗留些時日。”

    春歸看向渠出。

    渠出擺手:“別向我求證,我過去又沒有心生妄執,於此一事上着實無甚經驗。”

    “我上一世,生下來三歲大就被嫡母給苛虐致死,因哀

    怨而生妄執,便是一直守在埋葬屍骨的墳塋左近,一直等到近兩年後嫡母因爲孃家獲罪被休棄,想不開投井死了,我的妄執才消。”費惠對於怎麼能在凡世逗留更久顯然經驗老道。

    “那你回到桃源村後難道就沒窺察彭氏的言行?”

    “我當然也回去過,心說最好是弄明白了我確然是被繼母害死,日後就算繼母抵賴,用這法子企圖害得哥哥魂飛魄散,有我作證哥哥必然也不會相信繼母的話真以爲自己錯殺無辜。”說完費惠就低下了頭:“但則繼母並沒有提起我的死因,只是因爲麗娘能夠頂替我爲婁家僱工歡喜雀躍,阿爹也像篤信我當真是急腹症夭折,一點也沒有懷疑。”

    春歸再一次看向渠出。

    實則白晝時他們去了費家一番試探後,春歸便通過“靈識”授意渠出前往費家盯看,這時是在用目光提醒渠出應當心有靈犀敘述盯看一番後的結果了。

    “你們一行離開後,費老爹先是埋怨彭氏多管閒事,彭氏便道一看你們幾個就是非富即貴,結個善緣,指不定日後就能享報好處,她倒是一門心思的爲親生女兒打算,說她女兒就算受僱於婁家,可費聰勢必也會爲難,費聰和婁家管事交情不普通,對婁家管事挑唆幾句,雖則她女兒能賺幾年薪俸,姻緣上怕是難以指望婁家了,彭氏還打算着讓女兒將來也能攀上個士人,一躍而爲官家婦。”渠出也果然心有靈犀:“壓根一個字都沒提這可憐丫頭,但這也不能說明彭氏就是清白無辜。”

    渠出見春歸沒吱聲,才繼續發表她自己的見解:“彭氏女兒那性情,不像個能藏住話的,且年齡也着實還小,彭氏即便早有謀算害長女的性命,也不會更無必要和女兒商量,就更不提告訴費老爹了。多半是她一個人做下的惡,事後也自然不會對別人提起,再講費老爹既不是仵作更不是刑官,平民百姓也鬧不清急腹症和中毒身亡的區別,且還有那個什麼胡大夫的診斷,費老爹沒生疑倒也合情合理。”

    春歸卻當然不會貿然就下判斷,沉吟一陣安排道:“渠出你先去盯着費聰,他想要利用彭氏之女爲質引彭氏自投羅網,務必會先行支開費厚,且務必會找個便於殺人害命的場所,你最好能摸清費聰的全盤計劃,至於惠娘,你且繼續盯看彭氏,留意她是否和那胡大夫私下接觸。”

    要若真是彭氏落毒謀害繼女,不同其餘人商量也必定會先買通胡大夫誤診,她的計劃纔不至於敗露。

    不過春歸仍覺得這件案子尚存蹊蹺——因爲費惠已經甚長一段時間不在家裏飲食,當日先是劉家廚房走水,費惠不得已纔回家喫午飯,但劉家姨娘與彭氏交惡,彭氏根本不可能去劉家串門兒,光天白日的怎麼潛入劉家廚房縱火?劉家廚房走水多半是意外事故,這就是說彭氏就算是真兇,下毒殺人也是臨時起意而並非早有預謀。

    問題就來了,據費惠說去鎮上請醫的是費厚,彭氏哪裏來的時機收買胡大夫誤診?

    除非彭氏和胡大夫早有勾通,胡大夫心有靈犀配合。

    所以要想證實彭氏有無行兇,就看她與胡大夫是否暗下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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