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首輔家的長孫媳 >第619章 再見渠出
    春歸這回沒有完全按照渠出的原話,她代替渠出握住了藏丹的手:“你姐姐說,人死之後魂靈確然有知,但根本無法化身厲鬼,如她一樣雖然妄執難消至今不得超脫,甚至一直無法爲她自己報仇血恨,她不想你也步她後塵,她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從今之後,爲你自己生活。

    姚姑娘,二妹妹已經和她自己和解了,你再執迷不悟,懲罰的也僅只是你自己而已,不,你一心求死,更會讓令姐自責,她若不得超脫,難以再入輪迴,就只能魂飛魄散了。你怨恨二妹妹,但不應自懲,這個道理你可聽得進去?”

    藏丹沒有說話,但也沒有掙脫春歸的手。

    “讓大爺和我補償你吧,這樣一來你姐姐才能得真正的超脫,你姐姐魂靈在此,我當她面前承諾,大爺和我會替你贖籍,你若是想找姚家族親,我們替你打聽助你與族親團圓,你要是想嫁人有個終生依靠,我們也必不遺餘力,但我的建議是……我曾經有一鄰交,我稱她一聲柴嬸,柴嬸膝下沒有子女只與侄兒相依爲命,若你答應認柴嬸爲義母,從此也算有了親長手足,日後與太師府就再無瓜葛了,柴嬸也必會許你自主姻緣,就算你想招贅婿,日後子女隨你姓姚,也未嘗不可。”

    春歸想渠出姐妹二人曾經淪爲奴籍,便是還有族親恐怕也未必靠得住,若是由太師府出面把她許配人家,藏丹更加未必會接受,而柴嬸也曾經露意,確然想認個乾女兒了她心中遺憾,柴嬸原本視柴生有如親出,就盼着再多一個女兒。

    藏丹對柴嬸總不至於會存心結,若她願意,纔算獲得新生。

    “我姐姐的意思呢?”良久後藏丹才問,她不得不信春歸的話,因爲那些事,只有她和姐姐知道。

    渠出忙不迭說道:“柴嬸是好人,柴生也是好人……多謝大奶奶廢心了。”

    春歸轉達了渠出的看法。

    藏丹終於長嘆一聲:“姐姐既然是這想法,鴻波不敢不從。”

    “想必姚姑娘也不樂意在金陵久留,待我知會大爺,先遣人送姚姑娘回京吧,但請姚姑娘先在吳王宮屈就兩日。”

    藏丹告辭後,屋子裏就只剩下了春歸和渠出。

    春歸知道渠出此時必然心潮起伏情緒洶涌,她也沒急着說話,一人坐着兀自思量晚間要怎麼跟蘭庭說清這事,直到聽渠出問道:“大奶奶早就知道我就是斂朱?”

    “我是早在懷疑你爲太師府奴婢,且妄執難消,你隨我回京之後,對太師府衆多人都不甚尊重,唯獨一口一聲二姑娘從來沒有直呼其名,這着實是欲蓋彌彰了,你是怕我意識到你就是斂朱吧?你雖對我並沒有惡意,當然也是聽從玉陽真君的指令才相助於我,不過你也在想着時機合適報仇血恨吧?”春歸一派平鋪直敘的語氣,似根本不在意渠出的有意隱瞞。

    渠出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樣:“我的妄執並不是對趙蘭心的恨意,我最恨的人,竟然是自己的親妹妹鴻波……我死的那一日,魂靈出竅,目睹的情境就是劍碧把我的死訊告訴鴻波,她們都知道我和

    鴻波是姐妹,劍碧說她親眼看着我滑進了水裏,已經喊了人打撈屍首,興災樂禍讓鴻波替我收屍,鴻波只是哭,她看都不曾去看我一眼。

    後來她還自己找到了趙蘭心,跪在趙蘭心面前直磕頭,她說我是自遺其咎,違反了二姑娘定的規矩,該當被罰,後來失足落水,也是我命該如此,總之說盡了絕情話,爲的無非是討好趙蘭心,我當時看着鴻波那模樣,哪裏想到她竟然是楚心積慮意圖爲我復仇,但我知道鴻波從來怯弱,所以連我都認定是她爲了自保,貪圖利益,所以六親不認。

    我今天才看見她揹着趙蘭心悄悄在胡桃汁裏摻了毒藥,我甚至都沒深思過她爲何要嫁禍趙蘭心,在我心目中她仍然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我縱然放不過趙蘭心,但我也不想輕饒了她。”

    魂靈捂住了自己的臉:“我竟然想要親手害死鴻波,我纔是蛇蠍心腸,我纔是……我果然是死有餘辜啊,根本就不值得鴻波爲了我,這麼多年來忍屈受辱,她甚至想要豁出性命把趙蘭心一同拉下地獄。”

    “你到底還是諒解了鴻波,不過連你自己都沒察覺而已。”春歸看向窗外,一片亮白的日色:“你阻止了她的計劃,單純是想救我性命嗎?你知道倘若並沒有造成惡果,我應該會饒鴻波性命,更不說你還一口咬定是二妹妹指使鴻波,那我就更不會重懲鴻波了,渠出,你只是尚未與你自己和解而已。”

    “顧宜人,我現在看見了那條路。”渠出忽然說道。

    “是通往溟滄的那條路麼?”

    “是。”

    “那你還在遲疑什麼?”

    “我怎能離開?”渠出訝異,轉眼盯着春

    歸:“我可不比普通亡靈,我因玉陽真君施術,即便打消妄執亦能逗留凡世。”

    “但不是有種說法是,即便因玉陽真君施術,不至於魂飛魄散,但逗留時間越長便將影響到輪迴,說不定下一世更會受妄執所擾,終於難免劫厄?”

    “可我若走了,誰還能助顧宜人?”

    “你不用再管凡世之事了,人魂有別,各有緣法劫厄,如今你妄執已消,當去應去之地。”

    渠出深深吸一口氣:“不,宜人有所不知……”

    “滾吧!”

    ——這一聲共同炸響在渠出和春歸的腦子裏,而後軒窗之外,桂花樹下,不可一世的男子再度現身,仍是黑袍沒足、銀髮懸膝,在他出現的那一瞬間,彷彿風聲雲移都發生剎那凝滯。

    玉陽真君。

    他旁若無人般直接穿牆而過,當背光而立,瞳孔裏針尖大小的金芒竟攸而擴張,有若流金刺焰。

    渠出打了個肉眼可見的冷顫,連形體都似乎變淺變淡了。

    “我的術法已經收回了,你再不走,就當真要魂飛魄散了。”玉陽真君輕輕一揮手。

    渠出甚至不敢和春歸道別,便如一道殘影穿過牆就不見去向了。

    “日後由本神君親自來當顧宜人的耳目,顧宜人但凡有求,只需轉念即可。”玉陽真君撂下一句讓春歸都忍不住嘖嘖稱奇的

    話。

    “區區一介凡夫俗子哪敢勞動玉陽真君?”話雖如此,但春歸儼然並不當真覺得受寵若驚。

    “顧宜人不是大發慈悲心,執意不肯誤了渠出的輪迴麼?而今又無合適的亡魂供顧宜人差遣,要非本神君親自出馬,顧宜人打算怎麼解救蒼生之困厄?”

    “神君不是自稱干預天道會影響修行麼?怎麼捨得爲了凡夫俗子承擔天譴了?”

    “本君自然掌得分寸,不勞顧宜人費心。”

    “那我要讓人神君直說,誰纔是將引天下大殃的元兇呢?”

    “這便是顧宜人不知分寸進退了。”玉陽真君冷笑:“本君只不過會助顧宜人解魂靈之妄執而已,其中線索,仍需顧宜人自己參破。”

    春歸便不願多搭理他了,打了個呵欠,照舊躺上軟榻去閉目養神。

    但她當然是睡不着的,數十息後再睜眼,果然不見了玉陽真君的身影。

    這晚上蘭庭直至夜深都沒有回到安平院,還是春歸遣人去請,才把人叫了回來,她簡單敘述了藏丹鬧出的這番事故,蘭庭聽後半晌才嘆口氣:“是蘭心種下的孽因,卻險些累及輝輝。”

    “慶幸的是藏丹隱忍了這許多年,並不僅僅想圖二妹妹的性命而已,也只有這回來了金陵在吳王宮裏才被等到了時機,動手之前又先留下了破綻,但就算我沒有發現馮鴻這條線,在吳王宮裏也會小心防範,尤其是入口的飲食,藏丹想害我性命是不能夠的,倒是二妹妹十分僥倖。”

    如果藏丹只想讓蘭心死,恐怕早就得手了。

    “真要是那樣,也是蘭心自遺其咎,但望她經過這一回激變,當真能受到教訓。”蘭庭雖也覺得後怕,但也知道這絕非藏丹一方的過錯,倘若不是她的姐姐因蘭心而死,又怎會發生今日之事。

    “我今日一再要求二妹妹處治藏丹,就是看她有沒有心生悔愧,慶幸的是二妹妹經阮中士教引,確然扭轉了心性,否則她今日只怕仍然恨不得把藏丹千刀萬剮,怎麼也說不出饒恕的話。”

    “阮中士雖有功勞,也多虧輝輝廢心了。”蘭庭由衷道:“說來也都怪我疏忽,當初早該把藏丹調離二妹妹左右,我明知她是斂朱的血親手足,應當想到她會心懷怨恨的。”

    但一來那時他剛剛接任家主之位,祖父又是新喪,心情沉鬱不說又還有一堆外務操心,着實便沒有留意失足落水的丫鬟竟然還有一個妹妹,後來雖知道了這件事,藏丹卻已經被蘭心提拔爲大丫鬟,蘭庭見藏丹性情怯弱,着實不像懷恨的模樣,又以爲蘭心到底因爲心懷愧疚纔對藏丹另眼相看,就不便橫加干涉了。

    這些年藏丹也確然把怨恨埋藏得極深,絲毫沒有透露惡意,甚至還時常勸誡蘭心,起初連春歸都被她瞞騙過去了。

    蘭庭於內務上關注有限,就更沒有察覺隱患了。

    “這次多虧了輝輝。”趙副使越想越是後怕,竟然把面孔埋在春歸的頸窩裏老半天連動彈都不動彈一下。

    直至呼息寧長,就這麼僥倖着疲倦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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