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首輔家的長孫媳 >第655章 滅口之殃
    周王和蘭庭自然是要趁着皇上斥責袁箕黨徒這場及時雨,在聲威已經樹立的時候,進一步嚴察督辦違規攤派糧長以及徵收秋糧押運兩件事宜,因爲皇上無異於已經表明態度支持周王在江南四省的施政,那些尚且還在遲疑觀望的官員再也不敢有違逆聖意的念頭,他們這回是認真看見了弘復帝清察貪墨實施革新的決心,更加上眼看袁黨受斥的受斥去職的去職,還哪能看不清局勢拿仕途人頭不當回事?

    終於徹底斷絕了妄念,開始真真正正的核察治下籍冊,主動將那些投靠士紳門第以期逃避賦稅的大戶清算出來,追察他們實際擁有的宅田,這一察,又察出了魚鱗冊和實際情況的不少出入。

    有的人家原本分配的土地實則已經逐漸被地方豪紳瓜分,淪爲中戶甚至下戶,但因爲魚鱗冊並未變動,這些人的賦稅沒有因爲擁有田地的減少得以減輕,無法上交秋糧,有的人只能逃亡,但江南四省因爲富裕,有的人還能夠向大戶或者錢莊告貸,應付燃眉之急,不過要想還貸就只好繼續典賣,最終依然免不得破產,淪爲賣兒鬻女的無奈境地。

    但修訂魚鱗冊甚至黃冊並非地方官員一方的權力,他們需勘察上報,由戶部審定。

    這些事務都讓周王和蘭庭不得不案牘勞形,兩個都忙得連軸轉。

    似乎根本就顧不上審辦元亥命案了。

    而無論是京城坐鎮的袁箕,抑或是南京前線的錢柏坡、裴琢等等黨徒,自然不會甘心就此束手待縛,他們仍在忙着上書陳情,力求挽回局勢。

    皇帝將這些奏章劾書盡數留中,再次告誡諸位臣公,目前當以徵收秋賦爲重,而元亥命案,容後由皇帝聯合三法司親審。

    這無異於壓死袁箕黨的最後一根稻草。

    錢柏坡終於坐不住了,而且他也等來了袁箕的密令,務必斷絕一切可能暴露罪行的隱患,元亥之死只能穩穩扣在周王和趙蘭庭的頭頂,這是他們唯一反敗爲勝的機會,沒有另餘的退路,必須孤注一擲、破釜沉舟。

    於是吳王宮裏的何禮恭,就再次收到了錢柏坡的密令,讓他想盡一切辦法,務必把仍然關押在吳王宮的柯全滅口。

    因爲正如周王一方的推斷,在袁箕爲主策劃的這起陰謀裏,柯全對他們而言是唯一不確定的因素,柯全若是招供,他們很有可能被周王連根拔起一網打盡。

    何禮恭便再次扮作了一回老婦人,去那處民宅與錢柏坡私會。

    “袁閣老這可是讓老朽和衆多子孫豁出去項上人頭替二皇子效力了,這是名符其實的賣命,單有錢尚書名下那處宅田可不夠讓老朽承擔如此巨大的風險,老朽還是那話,唯有握有錢尚書親筆代擬的委任狀,老朽才能安心踏實。”

    “公公要是無法將柯全滅口,反而被周王逮了個當場行兇呢?!”錢板坡咬牙道。

    “沒有金鋼鑽,敢攬瓷器活?錢尚書也不想想,只要是二皇子及袁閣老交辦的事,老朽有哪一件

    是辦砸了的?便是出了紕漏,紕漏也不是出在老朽身上!”

    安排在周王親衛裏的暗線已經被拔除,就連孟治都有暴露之險,臨淄王事前做的諸多準備,彷彿也只有何禮恭還能一直潛藏,但這個決定仍是錢柏坡無法輕易下奪的,眉心絞在一起良久都沒有吱聲。

    “關鍵人證梁氏,周王安排了不少親衛看押,如若錢尚書是想讓老朽殺她滅口,這件事老朽根本就無能爲力所以也不敢答應,但周王卻似乎並不如何在意柯全,或許也知道柯全求的是生不像梁氏一樣是求死,就是把柯全鎖禁在一處院落,雖門前也安排了親衛看守,但只有兩人。”何禮恭伸出兩個指頭輕輕一晃:“飲食之事吳王宮的宮人包括老朽在內都是不得經手的,落毒之計行不通,不過老朽這些年閒來無事也訓練了幾個乾兒子精進武藝,飛檐走壁還是不在話下的,只要趁夜翻牆潛入關禁柯全處,一刀割斷了他的脖子,再放一把火毀屍滅跡,吳王宮裏發生這樣大的哄亂,怎麼也瞞不住風聲,錢尚書不就有了藉口鼓動輿論指控周王殺人滅口?相比已經認罪的梁氏,柯全可是指證童政威逼誘供的關鍵人,童政又是得誰任命呢?老朽好歹也是西廠出身,極大把握只要柯全死在吳王宮,周王就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

    老太監拉着嘴角一笑:“又有一件事錢尚書怕是不知吧,那醉生館曾經的紅牌楚楚和她的夫君陳實而今便在吳王宮裏,他們夫妻兩個原本和元亥命案沒有關聯,趙蘭庭和那顧氏也確信陳實夫妻兩個無非是被裴尚書

    硬是牽扯上關係而已,但這會兒子要是那夫妻二人也一併死在吳王宮……便是皇上仍想力保周王,卻也不能完全不顧輿論,不管人心是否誠服。多半兒啊……皇上會與袁閣老和解,另找個人背這黑鍋,雖然袁閣老這回沒法子把周王拖下馬,好歹能夠自保,錢尚書、裴尚書諸位也不會再被追究罪責,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二皇子左膀右臂健全,尚有餘力與周王抗衡。”

    這番話打動了錢柏坡。

    而今秦王黨眼看已經勢敗,早一步退出了儲位角逐,要這回袁閣老當真一敗塗地,誰也無法阻止周王得儲了,那他們可就當真是再無生機滿盤皆輸了。

    連袁閣老都說了已經是破釜沉舟必須孤注一擲的地步……

    錢柏坡終於痛下決心!

    何禮恭自然也是眉開眼笑,收好那封錢柏坡代擬的委任狀,這才衝他行了揖禮:“日後西廠復立,老朽若然還有那壽數,必定甘爲二皇子做牛做馬肅清逆臣,再復先帝一朝君主能夠乾綱獨斷之威!便是老朽沒那壽數,相信老朽的子子孫孫亦能誓死效忠君上。”

    他是得意洋洋的回了吳王宮。

    兩日之後深夜,吳王宮的一處院落果然走水,雖然火勢被及時撲滅並沒造成大的損傷,但這起突然的火災還是引起了南京官民的關注。

    錢柏坡儘管已經得到了何禮恭送出的“已經得手”的消息,可出於謹慎之故他還是再行一着試探。

    派出的仍然是錢夫人,盯住的也還是陶芳林這麼個永垂不朽的缺口。

    “曹國公府已經給方知府回了口信,說待過這一段兒,請陳娘子母女二人去京中一見呢,這事兒可多得陶才人下力促成,老身才總算不曾在陳娘子跟前食言,才人的恩情,老身可是銘記於心,老身私下也勸着我家老爺,雖然和趙副使間鬧了嫌隙,朝堂上的爭執可與周王殿下不相干,不管如何,老爺都不敢冒犯殿下,老爺也說是這個道理,元亥命案是務必要察清的,便是日後察出是趙蘭庭的陰謀,殿下不過也是被他矇蔽了而已,老爺身爲臣子,絕不敢因此謗害殿下。”

    錢夫人說了這歇話,又才側面打聽:“老身今日來拜訪,一是爲了當面道謝,再者是聽說吳王宮昨兒夜裏竟走了水,外頭衆說紛芸的也不知要緊不要緊,趕忙來問候。”

    陶芳林被周王教誡了幾回,此時當然不再妄想爭取錢門爲她臂助了,但她也佯作仍和錢夫人親近,一臉真誠的迴應:“錢夫人有心了,昨兒夜裏是一處空院子也不知怎麼走了水,或許是吳王宮的舊宮人在那裏聚賭,不慎才引發的這起事故,好在救火救得及時,沒有波及別處,也沒有人因此傷亡,終歸是不幸中的大幸。”

    錢夫人自然不信這話,但也沒有多問。

    而暗地裏錢夫人的大丫鬟卻找上了淑絹:“我們家夫人今日來,就是奉了老爺的令打聽昨兒夜裏吳王宮走水一事,姐姐可知道其中的隱情,若是知道,言語一聲兒,我心裏有了準備,也好替姐姐留意着老爺爲何關注這件事。”

    淑絹便把那丫鬟更往僻靜處帶了幾步,壓低了聲兒:“詳情是怎的我也鬧不清,不過殿下今日衝着才人發了老大一場脾氣,我聽才人抱怨,說分明是顧宜人失察……今日連屏門處都佈置下親衛看守,怕是真出了什麼大紕漏。總之你留意着錢家的動靜,要真探聽到了風聲,及時告知才人,讓才人將功補過,少不了你的好處。”

    經這試探,錢柏坡幾乎篤定了柯全已死,且陳實夫妻二人也怕一齊被滅了口。

    他召集僚客:“陶才人看着是被咱們矇蔽,其實聰明得很,心知肚明我們和周王不可能一條心,她樂意和我那老妻周旋,無非是想將計就計打聽出我們有何計劃罷了,所以她根本不曾透露柯全已死的消息,還在老妻面前裝模作樣,她要是真說出吳王宮裏的實情,倒反而可能是周王誘敵之計了。”

    錢柏坡此時其實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又正應了那句老話——人總是願意更加相信自己希望發生的事體。

    於是某日,南京城的生員就忽然聚集了一幫擁往吳王宮前抗議,他們主張元同知身爲朝廷命官不能死得不明不白,要求周王當着他們的面鞠問諸多人證,必須把元同知一案的真相公之於衆。

    周王又果然惱羞成怒,下令讓親衛拘拿帶頭鬧事的生員。

    早有準備的錢柏坡及裴琢一幫官員也當然會及時趕到,阻止周王的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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