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首輔家的長孫媳 >第717章 重拳一記
    大約是在一月前,某回秦王趁旬日入永寧宮拜安時,當日葵釧恰巧又頂替了梅鈿當值,被摒退偏殿之外,她於是尋桂佩試探:“殿下雖爲娘娘養子,畢竟已然大婚及冠,這回回入宮拜安都與娘娘私/處……”

    “大膽,哪裏是私/處,沒見吳宮令等幾位女使都在殿內!”

    “桂姐姐提醒得是,是我措辭不妥,我疑惑的是僅僅只是罰跪而已,我們見着了會傷秦王殿下的顏面,難道吳宮令她們見着就無關要緊了?這話說出去恐怕十人之中,有九人都不會相信。”

    “那你認爲什麼纔是實情?”作爲耳目的桂佩當時心中就是一動。

    “我哪有那麼機靈啊,再說我和桂姐姐比起來,就是初來乍到,哪能體察娘娘的心意?我就是聽說啊,魏國公支持的是殿下獲儲,娘娘又與本家兄嫂處得親近,哪至於當真厭惡殿下呢?說不定啊,娘娘是有心想讓吳宮令抑或是另哪位心腹女使籠絡安撫秦王殿下呢,要真這樣,可不得製造機會讓殿下和她們先親近,我不知桂姐姐怎麼想,我可是羨慕得很,咱們就算這會兒子不能和吳宮令她們相爭,今後若得娘娘青睞到底也有了盼頭,不至於在這深宮裏熬成個白頭燈娥。”

    葵釧的想法,應當是慫恿桂佩做那探密者,但桂佩哪裏至於被她輕易唆使?於是葵釧便只好自己做那窺聽之事了。

    “這幾回旬日,葵釧都頂替了梅鈿當值,奴婢原本一直留意着她有無偷窺,結果葵釧並未行動,直到昨日……奴婢其實沒打算再留意葵釧了,是聽汪內官念叨一句“秦王今日出宮倒快”,奴婢才又留了心眼,昨晚還尋了藉口想入貴妃娘娘寢居尋吳宮令說話,但卻被攔在了門外,吳宮令出來相見奴婢,奴婢雖不得貴妃信重,但這也算是前所未有之事,畢竟娘娘的寢居,還從未禁止過永寧宮的宮人進入,所以奴婢懷疑,那時葵釧便……已經殞命,爲了造成葵釧今日才投井,吳宮令不能讓奴婢目睹葵釧昨晚便不在貴妃娘娘的寢居。”

    爲了讓自己的判斷更有說服力,桂佩補充:“今日那三位人證,其中一位昨晚並不當值,應當是貴妃爲了掩蓋罪行,特意讓心腹頂替了本該當值的宮人。”

    據桂佩的最新供訴,葵釧心存窺聽貴妃祕辛的念頭,打算以此作爲“晉升”捷徑,這也許纔是她的真正死因。

    又經春歸建議,太子妃分別詢問了貴妃的另三位人證,第一個就是“頂替”的人。

    她果然沒說自己昨晚本不應當值夜的事,被針對盤問後,才加以解釋:“奴婢並無別的長處,只一手按摩推拿還算擅長,娘娘每常覺得腰骨痠痛都會召奴婢服侍,昨晚也是如此。”

    春歸看這宮人也算機靈了,是覺得太子妃再是如何也不能夠去盤問鄭貴妃,她的謊話便不至於被揭穿,不過……鄭貴妃腰骨痠痛,多傳一個宮人入寢居推拿按摩就是,怎會這般細緻非得讓她頂替另一宮人當值?宮裏可沒有限制值夜婢女不可超過四人的規紀。

    於是春歸便問宮人之一:“葵釧打翻香粉的時候你可在場?”

    “奴婢在場?”

    “那香粉有多珍貴才

    導致貴妃大發雷霆?”

    “香粉倒不要緊,只是裝盛香粉的松石綠粉盒是娘娘一直珍愛的物件。”

    “這件松石綠盒是銀作局官制?”

    “是。”

    “那麼是哪一年製出,出自哪位名匠之手?”

    宮人之一啞了。

    宮人之二及宮人之三也無一回答得出這些細節。

    春歸便對太子妃說道自己的判斷:“那粉盒若真是貴妃珍愛之物,永寧宮裏這些貴妃的親信怎會道不出何年所制,出自何人雕工?她們必定明白貴妃爲何珍愛,且會告誡其餘宮人千萬不能損壞,她們說不出究竟,無非是因根本就沒有粉盒被砸毀的事,又以爲這件事會輕鬆掩蓋過去,所以也沒有串供的必要,胡編亂造信口胡言,怕和其餘人證的口供對應不上。”

    “也就是說,貴妃根本沒有斥責過葵釧,葵釧也不是投井自盡。”

    太子妃神情凝重:“雖然我並不贊成嚴刑逼供,可爲了徹察此案,少不得用非常手段了。”

    “明妹妹還是先與太后娘娘商量後再作決斷吧。”春歸暗暗嘆息一聲:“還得等仵作驗屍後的結果呢,不用急於一時。”

    春歸看來,明珠正直公允,依法斷案這本身並無任何不對,可權奪場上的事並不能這麼簡單的依法斷案,背後牽扯的利益和陰暗太多,最關鍵的是極大可能觸及弘復帝擔心闔牆之亂的逆鱗。

    但當着宮正司這麼多人的面,春歸是不便提醒明珠這些隱患的。

    幾乎是明珠與春歸剛回慈寧宮,驗屍結果就已經送抵——雖說葵釧的確是被淹死井中,但太陽穴上有傷,仵作認爲即便死者抱有必死

    的決心,也不大可能在投井時一頭栽進井中,且井中有水,幾小可能會造成死者顱部因觸壁形成創傷,更何況葵釧太陽穴的創傷,竟是用重拳襲擊才能形成。

    仵作判斷,葵釧是被重拳擊中要害,造成昏厥而失神智,後被拋入井中,死者因嗆水,有短暫清醒,不過未得及時施救,最終造成溺亡。

    明珠這時也品出些不對味來:“論來無論是貴妃,還是吳宮令諸多貴妃的親信,都是女子,恐怕不能夠一拳擊暈葵釧讓她完全無法再掙扎甚至呼救吧?難道說……”

    “難以察實的話,不要輕易出口。”王太后目如冷電,但這冷電自然是針對明珠。

    “把這驗屍結果自己拍給鄭貴妃,看她如何解釋。”

    鄭貴妃未及做出解釋,王太后又問明珠:“明兒看來,鄭貴妃會如何解釋?”

    “鐵證如山……不過貴妃仍然會狡辯,咬定仵作是被我們買通,意圖中傷構陷。”

    王太后又問春歸:“小顧是何看法?”

    “丟車保帥。”

    王太后笑而不語。

    結果很快就證實了春歸的未卜先知。

    鄭貴妃甚至都懶得來慈寧宮叩罪求饒,打發了吳宮令來,說葵釧和宮人之一起了爭執,宮人之一一時氣憤錯手打死了葵釧,慌亂之餘將葵釧推至井中,鄭貴妃是爲了庇護宮人,才咬定葵釧是投井而亡,貴妃知錯了,自請在永寧可宮禁足,太后娘娘何時消氣

    何時解了貴妃的禁足,貴妃纔敢踏入永寧宮。

    明珠大怒:“葵釧已經是無辜喪命,結果貴妃又要推出一個無辜來爲葵釧陪葬!”

    “明兒,這三宮六院,原本就是世間最無情最無公允的地方,我知道你心性正直,不願傷及無辜,不過甘願替貴妃頂罪那位,她怕也算不得什麼無辜了,只是這件事,雖然只能由咱們察到這一地步,倒並不一定當真就能塵埃落定,只是察與不察,罰與不罰,我們是做不得主的。”

    王太后的決斷,無疑是將這攤子交給弘復帝。

    私下裏她單問春歸:“小顧不用顧忌,告訴我在你看來兇手是誰。”

    “恐怕是秦王。”

    “秦王爲何殺人?”

    “滅口。”

    “爲何滅口?”

    “兩種可能,要麼是葵釧窺破了秦王的機密,要麼是秦王自以爲葵釧窺破他的機密。”

    話沒說穿,但在王太后這裏很多話不用說穿。

    她只是越發的感慨,這感慨卻也只能衝蕭宮令獨發。

    “明兒身邊,的確缺一個像小顧這樣的臂助,連我都覺得陶氏可恨了,你說她要沒那夢卜的異能,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進太師府,小顧而今可就是六郎、明兒的一大臂膀了,日後明兒主持六宮,有小顧在旁輔佐,我哪用擔心那些媚寵作亂的人?後宮要安定,可得依靠主事人才德兼備,才便是指機智警覺,可以說尚在德前。明兒有德,可在才幹上的確有所欠缺,放普通世族慢慢歷練着倒是不怕,但深宮裏,步步都可能見血!”

    蕭宮令打趣道:“娘娘這時只想着自家的孫兒孫媳,便不替趙都御和顧宜人着想了?趙都御和陶才人哪算般配?於顧宜人而言,畢竟屈於人下不如幸遇甘願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夫婿。”

    “人心可不都是偏着長麼?我也不例外。”王太后嘆了一聲:“這如今啊,別看六郎是得儲位,能不能笑到最後還難說得很,就如永寧宮裏忽生的這回事端,我甚至都拿不準究竟當真偶發呢,還是有人在後陰謀策動,布了個圈套引着六郎一腳踩上去呢,後者也就罷了,若是前者……”

    王太后冷哼一聲:“恐怕這宮牆之內,會鬧出天大的醜事來了!”

    蕭宮令都頓覺四周像是忽然肅殺。

    但有一件事,仍然不敢相瞞太后:“阿丹說,恐怕太子不會輕饒陶才人。”

    “這事由得他吧,他若連區區一個陶氏都處治不好,我看也別坐這把交椅了,不管爲了什麼,總歸是得給蘭庭、小顧一個交待,皇上眼裏,陶氏是死是活可一點無礙大局,需要安撫的,不就是咱們張太后?張太后還不好安撫的話,這世上就沒好安撫的人了。話說來陶氏也真夠蠢的,她怎麼就覺得張太后是她的堅實靠山了呢?腦子稍好使些的,不都會靠着我麼?”

    蕭宮令:……

    “娘娘哪是誰想靠就能靠得上的,陶才人若真敢往娘娘跟前湊,娘娘還不早就揭了她的假羊皮。”

    王太后十分狐疑:“我有這麼兇殘麼?”

    蕭宮令唯只有“呵呵”一笑,懶得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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