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首輔家的長孫媳 >第737章 如今歲月
    春歸回到斥鷃園時已是傍晚。

    聽說蘭庭已經先一步回來,正在小廚房忙碌,她便不急着更衣,徑直往小廚房去,在門外,一望便見男子穿着件半舊的常服,高高挽起袖口來,正操刀細心切着香竽絲,這個時候的蘭庭當然看不出絲毫朝廷重臣的模樣,活脫脫就是個居家好青年,春歸甚至能看清他因爲“煙熏火燎”凝結的汗珠,她有點想纏上去和他親暱。

    這纔是她愛慕的人,她的夫君,不管運籌帷幄不管醉心皰廚,不管他日後會如何,她都不會後悔選擇對他付出全心全意。

    還有很多很多讓她憂慮且不安的人事,但只要看見他,心裏就是安愜寧靜的。

    和一個人在一起,是無論風風雨雨都能感受舒心,只要還在一起,就不會畏懼將來。

    春歸笑出了聲兒。

    切菜的青年擡眼看過來,打了個招呼,菜刀沒停。

    蘭庭其實不是沒有設想過時月迴流之前,他對春歸究竟有何感覺,他想多半是相逢恨晚,但也僅僅發乎情而止於禮。

    是一件極其遺憾,卻又無可奈何的事。

    但這些當然不重要了,這些根本不在他的記憶,這一世是他們因爲父母媒妁結緣,朝夕相處,兩相傾心,名正言順又理所當然,美好良緣,莫過於此。

    晚飯後兩人去怫園散步消食,是暮色從清波上瀰漫開來的時候,晚風涼爽,不知從哪裏帶來了何人的簫音,蘭庭駐足聽了一陣,微笑:“是三弟。”

    簫音一曲而終,他又才問:“今日沒有收穫?”

    “逕勿早就料到了?”春歸嘆息一聲。

    “可不讓你去見陶氏一見,你終究是不甘心的。”

    “我自從知道父親被污陷爲東瀛細作,就大概想到時月迴流前發生了什麼事,太子遇伏身亡,起初怕還會有誹議太子與東瀛細作有所勾結,所以連太子遇伏之處,想來弘復帝都會下令封鎖消息,如逕勿這樣的朝廷命官當然瞭解細節,可逕勿絕對不會告訴陶氏,就更不說太子遇伏之地,並不一定是關押父親的所在,哪怕直到後來,臨淄王獲罪,但父親的冤屈一直未得洗清,所以陶氏才一口咬定父親就是細作,她根本就不知曉內情。”

    “太子答應陶氏,傳話給咱們,應當也是想與你單獨面談。”

    春歸看了一眼蘭庭,眼睛裏帶着笑意:“我

    也藉機,乾脆把話說開了。”

    說了什麼其實無需春歸多講了。

    蘭庭伸手,扣住春歸的指掌,帶着她繞着波堤緩緩的走。

    “那個盼顧,渠出見過我也見過,我兩都覺得她和我其實並無相似之處。”春歸忽道。

    蘭庭挑起一邊眉梢,側面看來,似乎不明白春歸爲何忽然提起盼顧,他只依稀記得那盼顧似乎是申文秀的婢女,現在的主人卻是太子和太子妃。

    “據陶氏講,逕勿從前可十分愛重盼顧。”春歸眼睫似眨非眨,脣角似笑非笑。

    “我也是個普通人。”蘭庭是真笑了:“我雖不知盼顧和輝輝你有無相似之處,也不像太子一樣,對過去種種依稀還有感應,但大抵能猜到當時的情境。陶氏有一句話應當不假,從前我對輝輝,恐怕便有相逢恨晚的心情,不過我既然已然婚娶旁人,沒法再予輝輝姻緣,大抵這樣的情意只能深藏心腹,連提及都會覺得是自己的唐突和過錯。”

    說着話就緊了緊指掌,蘭庭嘆息一聲:“總歸是過去的我自作孽,誰讓我對姻緣抱持吊以輕

    心的態度,結果娶了個心思惡毒的女子進門,後來各自相安都做不到,鬧得個反目成仇兩看生厭,我猜盼顧大抵還算能幹吧,心思也正,後宅事務交給她我才能心無旁騖,我大約也是,按祖父當年的辦法吧。”

    橫豎現今,他是一點不想了解盼顧是什麼人以及是什麼性情了。

    “我又不是拈酸喫醋,逕勿緊張什麼?”春歸睨了身邊人一眼,沒忍住用手指頭搔了搔身邊人的手掌心:“我是想你當初收留盼顧,怕也一早開始留意了申家,你應當知道申文秀和我曾有口頭婚約,也知道申徐氏對盼顧心懷妒恨,所以才找了個由頭將她發賣去妓坊,可你爲何關注申家?”

    “當然是因爲輝輝。”蘭庭擡手,輕吻卻落在了春歸的手背:“我在那時,關注申適祖孫唯一目的,無非是想察清岳丈真正‘死因’,這件事雖然無果,卻讓我得知申文秀與輝輝間曾經有過口頭婚約,且申文秀爲此移情盼顧,最終又害得盼顧身陷風塵之境,應當起初也是因爲一時不忍,畢竟,申徐氏真正痛恨的人不是盼顧而是你,我偏不讓申徐氏遷怒目的得逞,才助盼顧脫離慘境。”

    而今生眼下,他已與春歸喜結連理,所以當暗察岳丈遇害案無果之後,根本就不多關注申文秀的內宅之事,盼顧被徐氏發賣的

    事他根本就不知情,反倒是陶芳林意圖利用盼顧興風作浪,安插進了太子府,不過太子妃雖然不擅權術,但也不易挑唆,陶芳林的意圖到底還是夭折。

    盼顧的命運雖然發生更移,但這樣的結果也不算壞事。

    太子顯然不曾對盼顧移情,太子妃又是直正善良的主母,必定會作主爲盼顧擇一良人婚配,免爲妾室,更免於刑殺,新生對於盼顧而言何嘗不是另一番柳暗花明。

    兩人不知不覺間,竟然就走到了舊山館,他們已經有老長一段時日沒來了,連舊山館的婢女看見兩位主人都興奮得步伐有若生風,禮見問安後神采奕奕道:“大爺大奶奶今日可放心在舊山館留宿,奴婢可是日日不忘整理掃灑臥房,連衾被都是昨日才曬過。”

    都不帶詢問的口吻的。

    蘭庭便對春歸提議:“我們是有些時日沒留宿舊山館了,今日既散步來了這處,懶得再回斥鷃園,橫豎此時天氣也好,不冷不熱的倒不用再勞師動衆準備物用。”

    春歸看着婢女喜滋滋的模樣,拒絕的話哪裏還說得出口,她可是個憐香惜玉的人,就見不得美人兒失望。

    但立即又聽蘭庭道:“自從輝輝隨我回家,拜師二叔祖母學習瑤琴,轉眼也過去了這多年頭,今日我欲行考較,輝輝總沒借口再推脫了吧?”

    春歸纔剛微笑頷首,聞言下巴險些沒掉,僵硬的扭了半邊脖子瞅着蘭庭傻笑:“如此月郎星稀,風清氣爽的好辰光,大爺就定要行考較琴藝這麼嚴肅的事體?”

    “不嚴肅,只賞不罰,輝輝盡興發揮便是。”蘭庭微低下頭,挨近春歸的耳鬢笑語。

    遺憾的是他從娶妻之後就幾乎不得空閒,否則也不用勞動二叔祖母教授春歸琴藝了,自己手把手的教來多好,而今也只能期待着有朝一日,真正的琴瑟和諧,夫婦兩個能夠共奏一曲纏綿之音,爲日常閒睱添趣助興。

    春歸卻想,父親當年便擅琴樂,也是下定決心要將這門雅藝傳授的,奈何後來骨肉分離,晃眼竟是多年不見,待團聚之日,父親能聽自己撫琴一曲,心裏亦當是安慰的吧,要是……父親能聽她與蘭庭共同演繹一首樂音,又覺配合無間,應當更加慶幸放心了。

    她的阿爹,一定希望她能得獲上蒼眷顧,遇一良伴,情投意合。

    當即也把緊張之情拋卻,焚香靜手,默坐半刻,纖纖玉指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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