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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新月之笛

    大概是迫於生存壓力,夜裏我的視力下降得厲害,相對的,整個人卻比白天顯得敏銳,眼睛看不見,身體能就把對危險的感應交給別的感官。

    就和瞎子的聽力會比正常人好許多是同一個道理。

    篝火籠罩的亮度以內,模模糊糊的視野範圍之外,黑黝黝的暮色陰影成爲極目眺望的絕大部分景緻。

    木料燒灼的嗶剝作響,火堆上的野物滴落油脂濺起瞬間旺盛火星,煙氣隨着火焰搖曳崩散,混合幾絲不知名香噴噴的肉食味道。

    近處,燃燒帶起的熱度與乾燥撲在臉上,更遠些,夜晚的空氣冰涼潮溼。

    山澗溪流潺潺奔涌,砂礫石子被卷着在淙淙流水聲裏翻滾碰撞,而這些細的喧囂裏似乎有別的什麼聲音。

    輕輕淺淺,彷彿是草木簌簌搖曳,又彷彿是風吹過樹梢。

    隨着那絲異樣微不可察逼近,另一種無法描述的感覺緩慢侵入毛孔,漣漪般盪漾開,象潮音,又象陽光,無形無質卻不可阻擋,滲潤每一根神經與每一個細胞。

    我微微睜大眼睛,渾身不自覺發顫,無論是摻進水果的惡魔果實,亦或者波魯薩利諾和薩卡斯基的隱瞞,滿心疑惑瞬間拋諸腦後。

    那是一種非常甜蜜的味道,彷彿是不出的香氣,濃郁悠遠,卻若有似無,拂過鼻端竟叫我心旌搖盪。

    基因發佈命令,血液開始躁動。

    是澤法老師

    猛地起身,我一言不發朝着空氣中散發出微信息素的方向直撲過去。

    嚶

    嚶嚶

    嚶嚶嚶

    昏黃光線隨即被大片大片晦暗取代,微弱的視線裏,遠遠的山澗溪流盡頭,有一道影影綽綽晃動的黑色。

    以最快速度往那裏疾掠而去,幾息間,那種氣息越發清晰。

    我依稀嗅到了更濃烈的香味,與任何一種味道都不一樣,它是水果鮮花,森林大地,陽光雨露,一切美妙感覺的疊加。

    澤法老師

    腦子一片空白,我只滿心雀躍的往前撲。

    近了,近了,近了

    探長手臂,我朝着驀然停滯的那道黑影伸出手,張了張嘴,那個名字的音節尚未溢出舌尖,勁風撲面而至,頃刻間後衣領又猛地一墜。

    我只覺得自己被一股力道攥着騰空往後丟出去,模模糊糊的視野,一線尖利明光快如閃電劃破黑暗。

    刀刃相交的厲響,短促而淒厲,呼吸間一切又驀然沉澱。

    足尖碾上近水淺灘鈍圓的石子,藉着阻力讓沿拋物線飛出去的身體停下來,穩之後,晃動的視野接收到一幅完整畫面。

    濃黑的夜色被一柄散發明黃光線的兵刃照亮,它看起來更象一支半成品的劍,一端握在波魯薩利諾手中,前端劍鋒被澤法老師的手臂架住。

    閃閃果實大好簡直是夜盲症的吾輩之福音。

    另外錯覺嗎澤法老師的手臂爲什麼覆蓋着一層黑色

    眯了眯眼睛,我下意識邁出步伐,堪堪往前走兩步,不遠處以僵持姿態停滯的兩人雙雙把目光投射而來。

    “千歲百歲,爲什麼不躲開”澤法老師目光顯得格外凌厲,原嚴謹持重的聲線,此刻更是帶上明顯的怒意,“受到攻擊束手待斃,你的反應都死了嗎”

    “因爲”我眨巴着眼睛,力求表情與音調都無辜又無知,“是澤法老師啊”想來,比起因爲剛纔的攻擊不帶任何殺氣,是試探。這種答案,另外這種法更能叫人愉快吧

    被完完全全信任什麼的不知道澤法老師會不會感動

    一臉傻白甜的回答問題,腳下一邊加速,我滿心愉悅往前奔。

    據男人都喜歡嬌嬌怯怯的白花,我現在這樣各種崇拜膜拜的注視,澤法老師你有沒有覺得心頭一熱之類的

    今晚月黑風高景色不錯,等下我們去角落談一談人生如何

    跑到那兩人近前一米左右安全距離,我停下來,眯起眼睛,笑得越發燦爛,“澤法老師”

    許是呃,果然有點感動話音未落,澤法老師臉上的表情似乎緩和了些,沉鬱的音色裏也沒了怒氣,“千歲百歲,接下來你聽清楚,也希望你慎重考慮。”

    啥我還沒來得及細想此番言語所含的深意,耳邊忽的又聽見一記低低的冷哼。

    “耶無論如何,這裏也不是長談的地方。”詭聲詭氣拉得老長老長的音調,波魯薩利諾的語氣彷彿帶着點譏誚意味,“對吧澤法老師”

    愣了下,我撥冗拿眼角瞥了眼,因澤法老師的珠玉在前,而被拋到九霄雲外的另一道存在感。

    不巧對方也正看着我,手上的光劍還保持着劈落姿態,臉微微側過幾度。

    對上我的視線,不久前拎着我把我丟出去老遠的波同學冷冷勾起嘴角,神色似笑非笑,盯着人看的眼神犀利又冷銳,彷彿看透一切。

    下一秒,明亮輝芒徒然泯滅。

    視野之內驟然模糊,我頓在原地,茫然的盯着前方。

    片刻之後,空氣捲起幾道起伏,微涼的風裹着深厚綿長氣息,緩緩拂過身側,我伸出手試圖拉住咫尺間一抹微亮白芒,它應該是走過去的澤法老師,身後微揚的披風袍角。

    指尖觸及的綿軟布料一瞬滑落,我的手握住另一種溫度,隨即,對方的手反握上來,以經歷過幾次的熟悉動作,五指擠入我的指間,十指相扣。

    手指修長堅韌,分明有力骨節,虎口與掌腹覆蓋粗糲繭子,收緊的力道大得令人不舒服。

    掙了掙反而被扣得更緊,我低低的嘶了一聲,皺起眉,正想出言抗議,又被一股力道拉得踉蹌地往前走。

    波魯薩利諾沒有開口話,夜裏我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一種古怪而凝滯的氣壓從他身上輻射而出。

    直到走回暫時營地,步入篝火亮度範圍,他才放開我的手,回過身,擋在我面前,順勢遮去後方其他人的視線。

    靜靜盯了幾秒鐘,波魯薩利諾面上帶出玩味的神情,隨即道,“原來”

    壓得極地的聲線語焉不詳,並且開口之後就此沒有下文,他驀地轉身走到一邊,留下我莫名其妙在亮起的視野裏。

    想了想,我隨後把波魯薩利諾那點詭譎表現丟開,環顧周遭一圈,目光微微一停。

    波魯薩利諾正蹲在篝火前,處理從味道聞起來已經有些過頭的晚餐主食,薩卡斯基盤膝坐在原位,看起來似乎沒有移動過,身上呃戰意起伏不定,明顯是與人交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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