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行的身形驟停,半眯起眼睛打量着攔在道路中央之人,鬼蜘蛛微微的吸一口氣,慢慢放開打橫抱在懷裏的千歲百歲。
她雙足落地,失了憑藉就搖搖晃晃,他撥冗瞥了眼過去,隨即擡手拉一把,讓她重新靠在他身上,免掉她面朝下栽倒的下場。
猶豫兩秒鐘,鬼蜘蛛復又橫出一手攬住這人腰肢,讓她靠得更穩當些。
她象熱戀中的情人,軟軟的伏在他胸前,冰涼體溫透過布料傳導而至,鬼蜘蛛微不可察嘖了聲,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多多少少有些擔憂起來。
他抱着她往下榻地點趕,路上也不知是怎麼了,她的氣息一度衰弱如同重病纏身,現在更是都不穩的樣子。
可是她原好好的。
確切的是看見澤法老師之前,千歲百歲都很正常
電光火石間心念飛轉,又轉瞬壓下異樣,鬼蜘蛛撩高眼皮,對着在不遠處的男人揚聲開口道,“好久不見,澤法老師。”
在街道中央的的男人微微頷首迴應,背對着日光神色看不分明,隔着墨鏡的視線卻有如實質停在千歲百歲身上。
察覺到他們教官帶着幾許審視意味的凝睇,鬼蜘蛛眉心不自覺攢緊,被攔截下來的時候他一點也不驚訝,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感嘆。
鬼蜘蛛很明白,如果不是刻意爲之,海軍原大將哪裏是會疏忽到暴露行蹤的人能叫他無意中看見,必定是澤法老師故意出現在他視線裏。
而半途攔截也是必然結果。
鬼蜘蛛和千歲百歲流連的商業區位於香波地羣島404號之間,而他們下榻的地方卻在海軍政府出入的0號,若要以最快時間往返,勢必穿過橫隔兩者之間的中立區域。
此刻會被攔住去路鬼蜘蛛在心裏暗自嘆息一記,不得不他們的老師實在太瞭解他們的行事作風。
或許是因爲他們每個海軍將領最初受到的教導,都出自眼前這男人。
無論行軍佈陣亦或者信仰堅持,他們的教官對他們的影響都足夠深遠,他們一舉一動幾乎都在對方預料當中。
離開海軍之後澤法老師行蹤不明,這些年馬林弗德方面也不是沒有尋找,只是從來沒有哪個部門能得到確切消息,今日忽然出現
鬼蜘蛛不奇怪會被攔下,也暫時無從判斷澤法老師來意,可是照目前情勢來看,他又覺得似乎是衝着千歲百歲來的,爲什麼
心頭的疑惑浮現之後,鬼蜘蛛下意識垂下眼簾,視線掃過伏在懷裏的千歲百歲,隨即又擡高眼睛,若有所覺的挑了挑眉骨。
澤法老師等在半路是爲了千歲百歲來敘舊
想了想,鬼蜘蛛心下微微一哂,澤法老師來見失蹤二十幾年的學生,這也不是不可能,培養出無數海軍的原大將,最早一批學生裏,到如今還活着的所剩無幾。
算起來,千歲百歲恰是其中之一。
只不過澤法老師的情報又是從哪裏來的呢
馬林弗德海軍部,鬼蜘蛛相信,知道千歲百歲真實身份的人當中,沒有誰會將她迴歸之事透露給離開海軍陣營的黑腕澤法。
良久,在不遠處的男人確認了什麼似的邁開步伐,行走間肩後墨黑披風獵獵飄動,彷彿閒庭信步般從容不迫,浩浩蕩蕩氣勢碾壓而至。
他們此刻身處這片區域是造船鍍膜區,原該是人來人往的街道冷清得古怪,甚至連喧譁都聽不見,只有香波地羣島獨有的樹脂泡泡輕飄飄浮在空氣裏。
不該對老師產生敵意的,鬼蜘蛛這般想,可惜潛意識裏仍是無法放鬆,經年累月風口浪尖打滾的人,對於危機有野獸般的能。
迎面而來的男人看似毫無敵意,然而注意力死死釘在千歲百歲身上即使眼神被墨鏡遮擋,外放的張力卻帶着咄咄逼人的鋒芒。
而隨着澤法老師的存在感逐漸逼近,鬼蜘蛛感覺到千歲百歲開始發抖。
原整張臉埋在他懷裏的這人象是極力忍耐痛苦一樣,攥住他衣襟的手指收緊,力道大得把布料抓出皺紋。
不多時,男人到咫尺間,卻也不話目光錯也不錯停在千歲百歲身上,確切的是盯着千歲百歲的背影。
鬼蜘蛛同樣看着他們的教官,此時離得近了他才發現老師已經變了許多。
換下海軍將領雪白的制式大衣轉而披上墨黑披風,印象裏的沉穩和藹消失,年紀不輕的男人周身氣勢反而比任職海軍軍校時凌厲許多。
視線不着痕跡下落,鬼蜘蛛看了眼他們教官一側肩膀,緩緩眯了眯眼睛。
被海賊斬斷的手臂部位空空蕩蕩,澤法老師沒有戴着科學部爲其量身打造的機械手臂。
如此來,此番見面他們的教官是不具備敵意嗎
短暫靜默過後,“千歲百歲”男人話時聲線暗啞,語調透出淺淺的不確定,隨即擡手取下墨鏡,灰藍眼瞳微不可察睜大,“千歲百歲。”
鬼蜘蛛只覺得懷裏的人渾身繃緊,弱弱的嗚咽一聲,卻怎麼也不肯擡起頭。
第二次喚出她的名字,澤法老師的語氣已然是肯定,開口之後探出手似乎想讓她轉過身,指尖將要觸及的一瞬卻懸在半空。
鬼蜘蛛彷彿聽見空氣中滑過一記若有似無的嘆息,依稀彷彿出自澤法老師,錯覺般很快消失在掠過身側的風聲裏。
半晌,停在半空的手慢慢地垂落。
看了眼神色複雜到極點的澤法老師,又低頭掃了眼鴕鳥一樣死黏在自己懷裏的女人,鬼蜘蛛嘴角一沉,啞聲道,“回海軍駐地敘舊如何老師。”
話音落下,他們的教官擡起視線,一瞥之間再次轉開目光,重新看着千歲百歲,“我以爲情報出錯,沒想到真是你。”
嚴苛的脣角依稀緩和幾分,男人灰藍眼瞳裏露出一點點暖意,“千歲百歲,你還活着”
對於澤法老師敘舊一樣的言語,千歲百歲的迴應是整個人繃緊到極點,最後乾脆直接失去意識。
鬼蜘蛛首先發現異樣,低頭就見千歲百歲鬆開死攥着他衣襟的手,雙臂軟軟垂落。
猝不及防間他被她嚇了一跳,錯以爲自己太用力把人勒壞的鬼蜘蛛,火燒一樣放開攬在她腰上的手。
頃刻間靠在胸前的人順勢往下滑,鬼蜘蛛愣了下又趕忙扶住讓她斜依在懷裏,空着的手扳過她偏到一邊的臉,一邊疾聲發問,“餵你怎麼了”
“喂千歲百歲”
她閉着眼睛,一張臉白得半點血色也看不見,他的手摸到一層冰涼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