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巢腳步輕盈,挺身蓄力,騰空一刺,使了一式“踏雪尋梅”。
落地收勢,他還是不滿意的搖搖頭。擡頭一看,日頭正盛,已到了晌午。
練了一個上午,竟還只是神似麼
他用衣袖撣去薄汗,翻腕起勢,鐵劍一動,舞起陣陣清風,竟是不顧疲乏,又操練起來。
劍招是家裏的門房齊老二教他的。
從他記事兒起,這齊老二就每天替他家看着庭院大門,說是看着,實則不然。
黃巢每次見他時,他都在睡覺。
他穿着一身破爛布衣,倚着紅漆的大門,平日裏不管誰和他打招呼,他的眼睛也都是半睜不睜的,一副慵懶相。他是府裏下人們閒暇時的談資,怕是連那街邊討飯的乞丐都比他要勤快些。
可黃巢知道,齊老二不是那隻知道喫白飯的懶漢。
一次夜裏,家裏遭了賊,他家別院衆多,佔地頗大,尋常人哪裏摸得見賊人的影子,下人侍衛見家裏失了竊,黑夜裏,只得四處摸索,家裏一時間亂成一片。
卻說黃巢,他也忙着抓賊,左手提着燈籠,右手握着鐵劍,天色太暗,他眯着眼找了好幾個院子,依舊是一無所獲。
他聽着家裏的喧鬧聲,心裏暗自盤算,怕是那賊人聽見了風聲,已經遁走。
思索之時,卻見一黑影從眼前閃過,倏忽之間,竟已上了高聳屋檐,眼看便要越牆而出,逃之夭夭。
他沒有遲疑,發足追趕,奈何那賊人輕功太好,他功力太差,只學了些粗淺的武功皮毛。
他追趕不上,只得任由那盜賊逃走。
正當他一腔憤懣無處發泄的關口,卻見一人手執長劍,躍上房梁,輕功之好,確是黃巢生平僅見。
那人的一身布衣爛衫,破陋的衣角在黑夜的冷風中飄搖,可他的劍卻平直端正,映着清冷月色,令人心生寒意。
黃巢驚異,仔細望去認出那人,正是自家的門房齊老二。
只見齊老二幾個翻騰,輕易便趕上了盜賊,左手一探,擒住他的衣領,卻不知那賊人練了什麼泥鰍功夫,運轉氣力,竟然從齊老二的手裏掙脫出來。
齊老二見狀似乎也有幾分詫異,眼看賊人又要走脫,但他的劍依舊平直,絲毫未顯慌亂。
他運功追趕到賊人近前,賊人見他不用多時就已近身,喫驚之餘擡腿一腳送出,齊老二卻也不躲閃,任那腳力正中胸口,這腳看似簡單卻有內勁,奈何齊老二早已將全身內力聚集在賊人落腳之處,他功力頗高,這一腳也只是讓他悶哼一聲,並沒有真正傷到肺腑。
齊老二左手借勢抓住盜賊腳踝,右手橫劍斬向賊人的大腿,這劍若是砍中,那賊人的腿必定齊膝而斷,再也逃脫不得。
黃巢以爲已經得手,卻不料,眼看着那賊人又使出那膩滑的巧勁來,掙脫了齊老二的手。
齊老二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擡頭道:“沾水七勁他姬半山也要來趟這這攤渾水”
這時黃府的下人和有些功夫的打手已將兩人團團圍住。
賊人見行跡已經暴露,看着將他圍困得水泄不通的人牆,心想:“如此戒備,再跑無義,今日已是逃脫不得了。”索性摘下面罩,卻是個臉色蒼白略顯病態的人,他臉上僵硬地扯出一個森森的笑,譏諷道:“梅劍齊沐生,十五年來,這江湖都說你殺孽太多,不找個和尚廟去喫齋唸佛,卻是給黃家當了看門狗。”
齊老二見他說出了自己的本名,眼神微凝,問道:“你是誰,姬半山是你什麼人”
賊人注視他道:“我是他徒弟,梁昀。”
齊老二對賊人似乎有所印象,朗聲道:“原來是你,人人都想要那丹闕經,爭了數十載春秋,沒一個練成的,天下第一真的那麼好做非要搞得生靈塗炭,積骨成山”
齊老二看着地上的血跡,搖頭道:“可你還是未曾得手。”
梁昀用衣袖拭去嘴邊鮮紅,悻悻道:“我只是未曾想到黃德昭的武功竟也不錯,這老傢伙爲保經書,真也算是寸步不離了。”
齊老二皺眉道:“姬半山怎麼知道我把經書藏在黃家。”
梁昀說道:“你得到經書,卻不修煉,實在暴殄天物,我師徒兩個尋了你十幾年終究是打聽到蛛絲馬跡。”
齊老二面不改色道:“也算難爲你們了。”
梁昀陰狠道:“只是當年你爲得經書身受重傷,不知道你的梅劍還是不是還和當年一樣快。”
齊老二撫劍道:“我的劍,始終沒有變過,他姬半山也沒變啊,讓你先來探路,不過還是怕死的孬種罷了,連徒弟的死活也不曾顧忌。”
梁昀咬牙說道:“你怎知誰先死”說罷,運起他“沾水七勁”中的“泰山勁”,打出幾拳,拳勁剛猛無匹,如泰山壓頂。齊老二並未選擇硬抗,腳步放輕,輾轉騰挪,躲過剛猛拳勁。
梁昀見幾擊不得,又將“泰山勁”轉爲“扶風勁”接連打出幾拳。一時間,拳如星斗,快似強風。齊老二受了幾拳,傷了幾處。見狀已是不能藏拙。劍勢渾圓連綿,腕臂輕抖,使出一式“氣滿乾坤”,梁昀躲閃不得,這一劍正斬在他臂膀之上,血花逬出,已然受了不輕的傷。
齊老二揮去劍鋒上的血跡,說道:“你不行,叫你師父來,或許還能擋我幾劍。”
聽了這話梁昀越發暴躁起來,上前與齊老二纏鬥,拳腳一式比一式凌厲,但卻有逐漸凌亂的勢頭。
齊老二知道他心態失衡,習武之人最忌諱心不靜,梁昀因他一句話便激憤不已,已然失了先機,不出十招,敗勢已顯。
齊老二順勢而上,近了梁昀的身,趁他拳腳凌亂空虛,翻身一劍,卻是一式“雪霽天青”,一劍之間,在黃巢眼中只是寒光乍現,倏忽之間,那梁昀便如一攤死肉,從樑上翻滾而下。
他仔細看去,那一劍穿胸而過,梁昀口中嗆出鮮血,竟是連眼睛都沒有來得及閉上,便嚥了氣。
這一劍實是驚豔了黃巢,他本是十五六歲的少年。讀書習字是本業,考取功名是志向。
可齊老二的一劍,斬開了黃巢的江湖。
他只知道齊老二劍術厲害,卻哪裏知道,當年齊老二練武所受之苦更勝尋常習武之人。
數九寒冬,臘梅盛開,齊老二不顧嚴寒,練劍數載,纔有如今這驚世一劍。
一劍,務求必殺。
從那日開始,黃巢便打定了注意要拜齊老二爲師。
他知道齊老二平時誰也不理,他雖然是主人家,怕是這師傅也不是輕易就能拜成的。
向家中僕人打聽,這齊老二旁的是一概不問,彷彿天塌下來他也渾不在意。
但唯獨好酒能讓他精神抖擻,一掃往日疲態。
齊老二愛酒,也癡於酒。
少年黃巢心想,這可能便是瀟灑吧,一杯酒,一把劍,一個人。
他暗自點頭,胸膛裏像是翻起滾滾熱血,腦海裏全是自己曾經在書裏讀過的那首詩:
秦皇掃六合,虎視何雄哉。飛劍決浮雲,諸侯盡西來
天津https:.tetb.看更多! 威信公號:hhxs6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