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藏地的佛學宗派與中原所持戒律不同,”釋迦堅贊有些不自然的笑笑,“是不能放在一起相提並論的。”
“可你們拜得不都是佛祖和菩薩麼?”楊牧雲說道:“中原的佛門弟子不食葷腥是勸誡世人少殺生,而國師的這種行爲如何勸誡世人呢?唔......”楊牧雲正說着話,嘴裏被紫蘇塞了一個肉丸子。
“這麼多的菜都塞不住你的嘴,”紫蘇的美眸狠狠瞪了他一眼,“十里不同俗,你連這個道理也不明白麼?淨說一些不着邊際的話難爲人家,國師來自藏地,本就與我中原不同,再說......中原寺廟裏的那些和尚雖然看起來個個一本正經,背地裏不知做出多少有損清規戒律的事呢!”
“楊夫人這話說的倒很在理,”元琪兒在一旁笑道:“國師所秉持的也在戒律之內,桌上的肉食非因國師的意願而遭受殺生而來,那國師食之自然也不違背佛陀的戒律。”
“是我見識有失偏頗,還請國師勿要見怪。”楊牧雲說着倒了一杯酒向釋迦堅贊敬了過去。
這位不忌葷腥的年輕國師連忙推卻,“楊大人,這酒是佛家第一戒,本尊是萬萬飲不得的。”
“什麼?”楊牧雲懷疑自己聽錯了,這位大喇嘛國師居然不忌食葷忌飲酒,真是奇哉怪也。當下也不敢再多問,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訕訕的坐下了。
“國師是出家人,怎能飲酒,楊大人此舉太唐突了。”元琪兒在他耳邊低聲說道。
楊牧雲心說我怎知這位古里古怪的番僧有什麼奇怪的戒律。便轉移話題問道:“元公子此次返回塞北爲何邀這位國師同行呢?”
“那是因爲藏地的上師們都會說蒙古話,跟草原上的信衆交流起來沒有隔閡。”元琪兒笑道。
楊牧雲聽了點了點頭,嘆息了一聲。
“你嘆息什麼?”元琪兒問道。
“你們蒙人跟藏人之間處得倒是挺好,”楊牧雲嘆道:“什麼時候我們漢人跟你們蒙人之間能夠攜手修好,不再互相征伐呢?”
“我也希望這一天能夠到來,”元琪兒一向凌厲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但是你們漢人會信任我們蒙人麼?”
“如果你們不再頻頻發兵來搶掠我們漢地,我們兩個民族之間何至於總是劍拔弩張呢?”楊牧雲倒了一杯酒向她敬了過去。
“搶掠?”元琪兒哂笑一聲,沒有接他敬過來的酒,“如果我們草原和你們中原一樣富庶,我們又怎會拿刀槍來指向你們......”不等他發話,便接着說道:“你沒在草原呆過,不知道那裏的困苦,”說着指着碗裏的肉食說道:“你們漢人還有煮熟的肉喫,我們蒙人連煮肉的鍋都沒有,”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你們有耕種的糧食,喫不完還可以儲存起來,而我們只有牛羊,寒冬時節,有時一個晚上就能將一戶牧民的牛羊凍死大半,沒了牛羊,草原上的人喫什麼,不來你們漢地來搶喫的,就只能餓死。”說着雪白的手掌握了起來,隱隱能夠看到裏面的青筋。
“那漢人和蒙人之間就只能世世代代打下去麼?”楊牧雲將斟好的酒放在她的手邊,“草原上的人生活困頓,固然讓人同情,可一場戰爭過後,許多的女人將會失去自己的丈夫,很多孩子將不會看到自己的父親歸來,豈不更加悽慘?”
“這就是你們請這位國師去你們草原的原因?”楊牧雲斜眼看了一下釋迦堅贊,“讓他代表佛祖向每一位草原上的人來宣揚他的宿命,然後撫慰他們失去親人的痛苦。”
“你很聰明,”元琪兒脣角一勾,端起他放在自己手邊的酒杯,然後輕輕抿了一口,“
你從來沒問過我的真實身份,莫非你早已知曉?”
“你的身份很尊貴,又何必問呢?”楊牧雲淺淺一笑,端起酒杯在她杯沿上輕輕一碰,“其實你穿着漢人的衣服真的很好看,如果你恢復原來的身份,恐怕我跟你再也沒有把酒言歡的機會了。”
元琪兒一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晶瑩如玉的腮邊升起兩抹淡淡的紅暈,看向他的眸中帶着一絲嫵媚,“我穿草原人的衣服也很好看,你要不要看看?”
楊牧雲心頭一跳,他知道元琪兒是個女兒身,調情的話可不能隨便說出口。正愣怔的時候,只聽有人大叫一聲:“新娘子來了!”
院中登時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人們紛紛起身向院門口涌去。
楊牧雲也不由興起,心中正想着要不要前去看一看。只見元琪兒一扯他的衣袖,“楊大人,走,你陪我去看一看,漢人的新娘子是如何過門的?”
楊牧雲瞥眼看了一下紫蘇,紫蘇白了他一眼,“我在這裏陪陳姐姐和國師說會兒話,你只管陪元公子去便了。”
楊牧雲被元琪兒扯着來到院外,只見一大羣人向這邊走來。鄉村人家不甚講究,沒有城裏坐花轎的傳統,而是牽一頭毛驢,讓新娘坐在驢背上,讓人牽着來到夫家。
衆人只見新娘子身穿一身紅衣紅裙,頭上蓋着紅蓋頭,看不清面貌如何。但見他身材窈窕,坐在驢背上如風擺楊柳一般,讓人心中不由一蕩。
“這便是你們漢人娶親麼?”元琪兒眼中微微有些失望。
“不,”楊牧雲擺擺頭,“大戶人家要比這隆重得多,新娘子是坐在四人擡的花轎上,吹吹打打的送過來。”
“哦。”元琪兒微微頷首,想象着楊牧雲說的那種情形。
正說着,新娘子乘着驢來到了院門前。
新郎穿着嶄新的衣裳,胸前佩戴着大紅花被人簇擁着也來到新娘子跟前。
“衆位,”族長這時發話了,“小兒今日大喜之日,多謝各位親朋好友捧場。今日我們這裏來了客人,按照我們這裏祖輩傳下來的習俗,如果嫁娶之日有客人在場,就有請在場的最尊貴的客人將新娘子背到新房裏。”話音一落,衆人發出一陣歡呼聲,目光齊刷刷的看向元琪兒等一行人。
這時,阿失帖木兒被身邊的侍衛們擁簇着來到了院外。
“楊公子,你不去麼?”元琪兒睨了他一眼,滿嘴打趣的說道。
“我有傷在身,如何背得了人?”楊牧雲笑笑,“況且,我也不是這裏最尊貴的客人,元公子有興趣的話,不妨......”他的臉色一變,笑容登時僵住,只見阿失帖木兒大踏步的走上前去,背對着新娘子一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