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脖頸滲出殷紅的血跡,眼中的從容與傲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與恐懼,口鼻中噴着粗重的氣息瞪視着那黑衣怪人。方纔他還佔盡了上風,以爲勝券在握,誰知他只一刀就讓整個形勢發生了翻轉。贏不需要出很多招,也不用很震撼,一刀就夠了。
他瞪視着黑衣怪人,黑衣怪人也在靜靜的看着他。默然半晌,黑衣怪人方緩緩開口,“你還不走麼?”
“你不殺我?”老房看了一眼地上紅帽喇嘛烏斯旺的屍體,有些詫異的問道。
“你敗了就夠了,我何必要殺你?”黑衣怪人淡淡的說道。
老房嘴角一陣抽搐,霍然轉身,準備邁出客棧大堂時身子一歪,差點兒摔倒,踉蹌着有些狼狽的出了這家客棧。
黑衣怪人輕輕嘆息一聲,似乎對他此時的心境報以同情。方纔的交手使他認出了老房的身份,老房曾經是一位聞名天下的劍客,縱橫江湖數十年未嘗敗績,可他現在敗了,失敗如同一羣螞蟻噬咬着他曾經不可一世的心態。他可以因爲某種原因給別人低頭,做一名默默無聞的奴僕,去保護一個被外人鄙視的紈絝少爺,但他卻很難接受失敗。黑衣怪人沒有殺他,因爲他明白,讓一個人活着承受失敗的痛苦遠比給他一個痛快要殘忍得多,他知道該如何打擊一個個與他交手的人,殘忍是失敗者必須要面對的詞彙。
一切都結束了,黑衣怪人打敗了所有對他心圖不軌的人,客棧大堂又恢復了寧靜,站在樓梯上起早的客人怕那個黑衣怪人拿刀指向自己,悄悄的都退回了自己房中。
“天亮了,”楊牧雲看着透進來的一縷晨曦初露的微光,瞥了一眼還趴在角落裏呼呼大睡的瘦小少年和如山壯漢,嘴角一勾,“他們兩人還算識相,沒有向那黑衣怪人出手,否則的話就要跟這烏斯旺一樣長眠於此了。”對元琪兒說道:“好戲看完了,我們是否也該上路了?”
“不急,”元琪兒淡淡一笑,“我們再喝幾杯上路也不遲。”
“都喝了一晚上,你還沒喝夠麼?”楊牧雲皺了皺眉頭,心說這女人真是比男人還要好酒。
“非也非也,”元琪兒倒上一杯酒,向他招了招手,“非是奴家貪杯,而是好戲還未看夠。”
“對他不利的人非死即走,還有什麼好戲可看。”楊牧雲不解,但還是坐了下來,“角落裏的兩人估計已被嚇傻了,絕不敢輕捋虎鬚,一切都已曲終人散?莫非元琪兒她要在這裏等什麼人?”說着睨了元琪兒一眼。
黑衣怪人整理了一下衣衫,緩步先客棧外走去。剛到門口,就見一條人影閃到他面前。
“客官,您還沒結清房錢和飯錢呢?”是一名店夥計,他笑嘻嘻哈着腰對黑衣怪人說道。
“這個店夥計膽子倒大,”楊牧雲頗感意外,“連掌櫃的都躲了起來,他竟敢攔着這個大煞神要錢。”
“當”的一聲一個銀元寶重重的摔落在旁邊的一張桌子上,“不用找了。”黑衣怪人沉聲說了一句,正要邁步而出。
“客官且慢,”店夥計指了一下地上烏斯旺的屍體,“這具屍體怎麼辦?小店死了人,官府問起來很麻煩的。”話剛說完,眼前一道銀光飛來,連忙伸手接住,又是一錠份量頗重的銀元寶。
“謝謝客官......”店夥計咧嘴一笑,眼中卻浮現出一抹異彩。
黑衣怪人剛掀開門簾,一大片細微的粉末向自己迎面飛來,“不好,是石灰!”他連忙閉上眼睛,屏住呼吸,迅速後撤。
“呼喇”一張大網當頭罩了下來,將他全身緊緊裹住。
“唰”店夥計這時目露兇光,拿出一柄雪亮的匕首
向着黑衣怪人的後心狠狠刺去。
“噹啷”楊牧雲手中的酒杯落在桌上,事發突然,他不禁目瞪口呆。倒是元琪兒早料定了一般,臉上沒有絲毫驚訝之色。
“哧啦”一個裂帛聲響起,大網已被扯開,店夥計的匕首還未觸及對方的脊背,便當啷一聲落在地上,他雙手捂着自己的脖頸踉踉蹌蹌的向後退去,口一張,鮮血狂噴,他大睜着眼整個人慢慢軟倒在地。
數條黑影從天而降,劃下數道寒光,直指下方的黑衣怪人。
黑衣怪人身子絲毫微動,只聽“噗噗噗”利刃入肉的聲音響起,那幾人身形還未落地,胸口已然鮮血四濺,哼都沒哼一聲,倒頭便栽在了地上。
“嗤”一個彈丸向他飛了過來,他身子微動,側身躲過,誰知那彈丸即將擦身而過時,“蓬”的一聲炸裂開來,他的身形迅即移開,方沒有被爆炸波及。
“嗤嗤嗤”一個個無形的彈丸夾雜着破空之聲向着黑衣怪人飛了過來,他連連躲閃,“蓬蓬蓬”一個個又接連在他身邊炸裂開來,大堂內一時煙霧瀰漫,散發出一片辛辣的硫磺火藥的氣息。
“有人竟然使帶火藥的暗器?”楊牧雲伸袖擋在面前,當即拉着元琪兒的纖手躲在一個粗大的廳柱之後,以免被波及到。
“那人再厲害,也是血肉之軀,”楊牧雲暗暗擔心,“他激戰了一夜,現在陡遭暗算,恐怕凶多吉少了。”忍不住偷偷自柱後向外瞄去。
只見一條黑影自煙霧中飛起,向着櫃檯飛躍而去,“嚓”未見他如何拔刀而出,只聽嘩啦一聲櫃檯裂開兩半,從後面滾出一個圓圓的肉球出來。
“是掌櫃的,”楊牧雲驚訝莫名,沒想到一個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市儈人物,竟是一位隱藏頗深的江湖高手,他忍不住瞄了一眼身後的元琪兒,“原來你眼中未完的好戲居然是這個人來演。他等了整個晚上直到此時纔出手,也真夠堅韌的。”
那肉球滾至一張桌子後方一躍而起,“桀桀”一陣怪笑,那掌櫃的已站起身來,一臉得意的看向黑衣怪人。
黑衣怪人一雙凌厲如刀鋒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嘴裏吐出了三個字,“天衣甲?”
“不錯,”掌櫃的目光傲然的掃向對方,“你的刀雖然又快又狠,可並不是什麼都能劈開的,老子這一副天衣甲在身,你這天下第一刀又能奈我何?”說着哈哈大笑起來。
“是麼?”黑衣怪人冷冷一笑,“剛纔讓你躲過一劫是你的運氣,你最好用那件甲衣把你全身都裹起來,否則露出一處肉身我都有辦法讓你一刀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