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兄保護不周,致使皇上遭人擄劫,這原是不錯,可與你無干,這話就欠妥了,”寧祖兒緩緩說道:“你畢竟是他的夫人,若是皇上有個什麼閃失,難保不牽連你,到那時,就算是內廷的金公公也無法維護你了吧?”
紫蘇嬌軀一顫,轉過俏臉,一雙眸子狠狠的瞪向楊牧雲,“把我牽扯進來,這纔是你有恃無恐來找我的原因吧?”
楊牧雲只是默默的站在那裏,垂首不答。
“我現在只問你一句話,”紫蘇一雙美眸緊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我要你親口跟我說,要我去找那個西域的番僧釋迦堅贊。”說完這句話,兩行清淚已止不住的順着玉頰淌了下來。
楊牧雲默然良久,徑行至花廳書案前,拿起筆架上的紫毫,略一凝思,在一張粉箋紙上如行雲流水般寫下幾行大字。寫畢,擲筆於硯上,見書案上還有一盒作畫用的紅色油泥,伸指在其上抹了一下,便在粉箋紙的右下角深深的摁了下去。
紫蘇和寧祖兒靜靜的看着這一切,只見楊牧雲拿起粉箋紙來到紫蘇面前,面色沉重的將粉箋紙雙手呈給了紫蘇。
紫蘇沒有去接,美眸向那張粉箋紙上掃去,只看得幾行,她臉色一變,隨即花容慘淡,悽然一笑,纖纖玉手指向他,“好,好......楊牧雲,我不遂你的意,你便不要我了,是不是?”
寧祖兒此時也走了上去,向那粉箋紙上看去,只見上面寫着數行工整的小楷:“蓋我夫妻之緣,始自夫人,恩深義重。然牧雲行止不肖,出言狷狂,有負夫人深恩,既慚且愧,無顏再見,特立下此書。願夫人相離之後,重梳嬋鬢,美掃娥媚,巧呈窈窕姿,選聘高官之主。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今生之情,來世相報;伏願娘子千秋萬歲。夫楊牧雲手書,正統十二年九月十二日。”粉箋紙的右下角是一深深的手指印。
“楊兄,你這是作什麼?”寧祖兒愕然看向楊牧雲,“紫蘇她深愛着你,你爲何如此絕情?”
“寧公子,”楊牧雲向着寧祖兒深深一揖,“非是楊某絕情,實是心中慚愧,紫蘇對我情深,我心自知。她雖出身青樓,但爲人高潔,有情有義。此番前來,我不該對她有如此齷齪的想法來玷污她的清白......千錯萬錯,是楊某不肖,配不上她。因此呈和離書一封,還請夫......紫蘇姑娘成全。”
“那好,”紫蘇一把扯過書有和離書的粉箋紙,揉成一團,使出全身的力氣將之遠遠的扔了出去,銀牙一咬,悲憤莫名的向着楊牧雲說道:“你給我滾,滾得遠遠的,再也不要讓我見到你。”
楊牧雲長嘆一聲,一言不發向花廳外走去。撇下紫蘇在花廳裏嚶嚶哭泣。
“楊兄......”寧祖兒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想叫住他,可看到紫蘇哭得傷心的樣子,猶豫了一下,也就任他去了。
楊牧雲走後,紫蘇依舊哭個不停,寧祖兒默默的站在她身邊,低聲勸慰。
良久,紫蘇方止住了哭聲,仰起梨花帶雨般的嬌靨,一雙哭得紅腫的美眸凝視着他,“寧公子,你稍待一下,我先去梳洗一番,再換身衣服,然後隨你一起去萬安寺。”
“啊?”寧祖兒以爲自己聽錯了,一臉愕然的向她看去。
“楊兄的意思,我也明白,”寧祖兒感嘆一聲,說道:“此次營救皇上,萬一有所差池,他難辭其咎,他之所以寫這封和離書給你,便是不想連累你。”
“我紫蘇雖然出身風塵,但也知道從一而終的道理,”紫蘇的眸光望向廳外,“他是我這一生中喜歡的第一個男人,也是唯一的一個男人,爲了他,我可以付出一切,
”瑩然的眸子轉向寧祖兒,“我知道自己該去做什麼,所以,你一定要幫我。”
寧祖兒心口一熱,衝着她點了點頭。
楊牧雲走出花廳,順着連着池心小島的曲廊向外走去,一路上,他感覺無數雙眼睛在偷偷注視着自己,耳邊也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聲。
“他便是咱們姑娘的男人麼?看起來長得好俊呢?”
“剛纔我老遠看到姑娘好像是哭了,他們該不會是拌嘴了吧?”
“噓,這話千萬別讓人聽到了,要是告到姑娘那裏,你可就慘了!”
......
“公子”姚笑着迎上來,“您這麼快便走了麼?”
“嗯......”楊牧雲臉色木然的應了一聲,沒再說什麼,在她面前飄然而過。
......
出了蘿院大門,楊牧雲漫步在寬闊的街道上,茫然的向前方看去,只覺現在看什麼眼前都是模糊一片。當他把那張和離書交給紫蘇的時候,他當時的心就感覺像是針扎一樣。紫蘇是他傾心喜歡的第一個女人,在南都的那些日子,他們兩人生活在一起,曾是那樣的琴瑟相和。
“她現在心裏一定是怨恨死我了,”楊牧雲現在如是想,“也罷,這樣的結果不正是自己想要的麼?只有撇清與她的關係,纔不至於到時自己擔罪時,連累到他。男人不應該讓自己喜歡的女人遭受任何風險。”想到這裏,他的心裏感到一陣輕鬆。
接下來怎麼辦?楊牧雲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重重跡象表明,皇上應該就在萬安寺的白塔之中,可自己要怎樣混進去呢?他的眉頭緊緊擰結在一起,莫不言說過,白塔周圍,佈置有機關暗哨,白天是很難潛入進去的,可自己又如何能等到晚上?
正在他彷徨不知所措時,肩頭好像被人拍了一下。他愕然轉身,一張俊俏之極的面孔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元琪兒?”楊牧雲驚奇的說道:“怎麼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裏?難道你一直跟蹤我?”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來。”元琪兒的身軀一轉,向着一條幽靜的巷子裏走去,她現在雖然穿着男人的衣衫,但仍然掩蓋不住婀娜姣好的身材。
楊牧雲遲疑了一下,還是跟在她後面向巷子裏走去。他有太多的話想要問她,可現在只能生生忍住。
巷子的盡頭傳來陣陣鞭炮聲和鑼鼓聲,楊牧雲心中一動,“難道這裏面有人辦喜事?”
走到近處,只見一座院落門前貼着大紅喜字,門楣上懸掛着紅綢紮起的紅花,一派喜慶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