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方晉從被關押的地方解救了出來,鄭可不再讓他帶兵,專門將他和存盆降人安排在一起。軍中諸將見識到了背叛鄭可的下場,心中無不凜然。
大軍沿着新平江北岸向下遊走去,楊牧雲回望漸漸遠去的高山,心裏不勝唏噓。他沒有再坐在大象的背上,而是騎馬前行,比起晃晃悠悠的移動小丘,馬背還是更習慣些。鄭玉也騎馬與他並轡而行。
比起大明北方壯碩的戰馬,安南馬要矮小一些,身材高大的人騎在這樣的馬背上,兩腳都能踩到地面。
“這樣的馬能夠馱人走很遠的路嗎?”楊牧雲很是疑惑。
“你別看我們大越的馬又瘦又小,毛皮禿幹,可腳力比起大明和北方韃子的馬要強多了,翻山越嶺如履平地。”鄭玉看出他心中的疑惑,笑着解釋道。
“是麼?”楊牧雲有些不信。
“騎幾天你不就知道了?”鄭玉眨眨眼,“我們越人就是騎這樣的馬打敗過大宋的軍隊,大元的蒙古騎兵,還有大明的軍隊。”
“你們不僅僅以騎兵取勝吧,你們還有戰象,”楊牧雲道:“這種大傢伙在我大明的軍隊裏就沒有。”
“沒想到你還挺謙虛的,”鄭玉笑道:“我還以爲你一定會認爲你們大明的軍隊很了不起呢?”
“我大明北方邊鎮一些精銳的戰鬥力要強些,”楊牧雲搖頭嘆道:“可整體上就不讓人樂觀了,韃子騎兵現在經常南下,呼嘯來去,我大明的軍隊很難招架......”他想起了去年出塞的一連串血戰,數萬人損失慘重,險些沒能回到關內。
“幸好韃子拖住了你們,”鄭玉一笑,“要不然你們是不是又來打我們大越了?”
“這樣的軍機大事我又如何得知?”楊牧雲額頭輕擺,“不過在大明一些朝臣眼裏,安南本是我華夏的交州之地,自秦時起,一千餘年都在我中國版圖之內,只不過在五代紛亂之時,趁機自立罷了。永樂時,我大明平定安南,一些安南的耆老不是上表太宗皇帝,要求安南重歸中華嗎?”
“那你們大明當今的皇帝也是這樣認爲嗎?”鄭玉問道。
“我不知道,”楊牧雲說道:“我大明當今的天子很是年輕,他雄心勃勃,一心想要恢復太宗皇帝時的榮光......”
“很是年輕?有多年輕?和你一樣年輕麼?”鄭玉眸子霎了霎,好奇的問。
“他比我要大上五歲吧......”楊牧雲思忖了片刻說道:“皇上很是勤政,經常批改奏章到很晚。他還訓練了一支天子幼軍,可惜這支軍隊在出徵塞北時損失過大......”
“你知道的這麼詳細,是不是也跟着這支天子幼軍出征過?”
“嗯,”楊牧雲微微頷首,眼神顯得有些複雜,“論起來,韃子騎兵的戰鬥力要更強些,騎射之術更是比大明的騎兵精湛,我大明軍隊的長處,在於火器,憑藉着火器,才勉強將韃子騎兵擋於長城之外。”
“火器?我大越也有啊,”鄭玉眸光閃爍,“聽你這麼說,大明軍隊比不過韃子騎兵,就是比起我大越的軍隊,
“或許吧,”楊牧雲不想跟他爭辯,淡淡道:“我大明北有韃子屢屢犯境,西南又有麓川之亂,只要安南國不主動挑釁的話,皇上也不會擅動刀兵的。”
兩人邊說着話,邊欣賞着新平江上游兩岸的美景。新平江上游還未開發,這裏人煙稀少,有着大片的原始森林。
軍隊沿着河向下遊行進,河兩岸盡是參天大樹。
望着幽深的密林,楊牧雲沉吟道:“要是這裏面埋有一支伏兵,定可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鄭玉“嗤”的一笑,很是不以爲然,“存盆都已平了,除死人外,活的人均被俘獲,還會有誰在這裏設埋伏?伏兵難道會從地底下鑽出來嗎?”
“但還有一人漏網了......”楊牧雲神色凝重,他說的那個人是把自己擒到谷裏來的神師。自鄭可的大軍入谷,就再無他的蹤影,彷彿這個人平白無端的消失了。
“你說的是......”鄭玉“誰”字還未出口,只聽“咻——”的一絲破空聲襲來,一名安南士卒慘叫一聲,撲的倒地抽搐不已。
“不好,真有伏兵,”鄭玉大叫一聲,“快,快舉起盾牌!”
話音未落,破空之聲大作,飛蝗一般的利箭自林內激射而出,把猝不及防的安南軍隊射倒一大片。
安南軍隊的隊形立時大亂,箭雨過後,無數人影從林內竄出,端着長矛利刃殺向亂成一團的安南士卒。
他們身披藤甲,臉上身上塗抹着油彩,有如山猴一般竄到安南官兵的面前,將手中的刀矛狠狠的戳向對方。
反應慢的被戳中身體,非死即傷。反應快的舉起手中兵刃勉強招架,被逼得節節後退。
“小心——”楊牧雲眼疾手快,一扯鄭玉的身子,把她扯得一歪,一支利箭貼着她頸邊飛過,遲得一分,那支箭就會射入她的咽喉。
鄭玉驚出了一身冷汗,眼眸微霎,“嗆”的一聲拔出腰間長劍,疾如閃電般向楊牧雲身後刺去,“噗——”的洞穿了一叢林戰士的胸膛。
“牧雲,接着!”她拔出身邊衛士腰挎的單刀,扔給了楊牧雲。楊牧雲伸手接住,刷刷幾刀,逼退了衝上來的兩名叢林戰士。
“烏鴉嘴,真的被你給說中了。”鄭玉衝楊牧雲說了一聲。
“他們是什麼人?”楊牧雲問。
“不知道,”鄭玉劍出如風,又刺死了一人,“管他是什麼人,殺就是了。”
緩過神來的安南將卒舉起兵刃,和叢林中竄出來的人廝殺在一起。
新平江上游的河岸地帶一片刀光劍影,殺聲震天。
雙方戰得正酣,忽聽一陣呼嘯,緊接着林內投擲出一個個圓球,“蓬蓬——”在衆人頭頂炸裂開來,一時白色的霧氣彌散開來。
“快,捂住口鼻!”不知誰喊了一聲,安南官兵紛紛舍了對手,退開幾步,一隻手捂着口鼻,另一隻手不住揮舞着手中兵器,以防對方靠近。
待霧氣散去,所有的安南官兵才發現,對方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騎在戰象背上的鄭可面色凝重,令部隊停止前進,清點傷亡,並派出探子四下裏搜索敵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