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人所言極是，來，我們再乾一杯！”劉中敷勸道。<b<b————————————<b<b馬車駛進衚衕時，楊府門前似乎有一個倩影一閃。<b<b“停下！”周夢楠眸光一閃，吩咐駕車的胡文廣。<b<b繮繩一勒，馬兒一聲嘶鳴，止住了腳步。<b<b“小姐，你......”素月剛開口，就見周夢楠跳下馬車，向着府門一側走去。<b<b“林姑娘，是你嗎？”周夢楠來到牆角處，小心的問了一句。<b<b過了一會兒，林媚兒的身影方轉了出來。<b<b“林姑娘，果然是你，”周夢楠喜道。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好些日子沒見你了，我心裏着實爲你擔心呢？”<b<b“牧雲......沒有跟姐姐在一起嗎？”林媚兒踟躕地問道。<b<b“他忙得很，已經好幾日沒回府了，也不知今日能不能回來，”周夢楠一臉熱情的說道：“走，咱們進去說說話。”<b<b林媚兒猶豫了一下，被周夢楠拉着進了大門。<b<b“你一直陪在相公身邊的，”進了自己的居室，周夢楠請林媚兒坐下，招呼下人們上茶，“有你在相公身邊，我這心吶都可以放到肚子裏了。”<b<b“牧雲現在官運亨通，頗受皇上器重，我在不在他身邊已無關緊要了。”林媚兒不自然的笑笑說道。<b<b“妹妹是與相公同甘共苦一路走過來的，怎麼說這等話？”周夢楠目光凝視着她說道：“你不在他身邊的這些日子，他不知有多不自在。”<b<b林媚兒抿了抿嘴脣，眼簾垂了下來。<b<b“相公他與從前不一樣了，”周夢楠嘆道：“不知怎麼，他的武功忽然就生疏了，你說奇怪不奇怪？”<b<b林媚兒身子一顫，俏臉閃過一絲異色。<b<b“我雖不明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相公現在確實需要一位貼心的人守護在身邊，那個莫不語心粗得很，是護不了相公周全的......”周夢楠邊說邊打量林媚兒的神色。<b<b“他......跟姐姐一起的時候有沒有提過我？”林媚兒咬着嘴脣鼓足勇氣問道。<b<b“提呀，怎麼沒提？”周夢楠不假思索的說道：“你不聲不響的離開了，相公心裏一直掛念着你......現在總算見到你了，相公一定會很開心的。”<b<b林媚兒俏臉微微一紅，心中感覺甜滋滋的。<b<b“妹妹，”周夢楠握住她的手說道：“你一直沒名沒分的跟着相公，我心裏挺過意不去的。等他一回來，我便讓他迎你過門，這樣妹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跟姐姐我住在一起了。”<b<b“不不不......”林媚兒縮回了手，神情有些侷促。<b<b“妹妹，我不會讓你感到委屈的，”周夢楠的目光深深看着她道：“我會讓相公以迎娶平妻的禮節把你擡進門，決不會讓你低人一等。”<b<b“姐姐......”林媚兒身子一震，怔住了。<b<b“我這全部是肺腑之言，”周夢楠一臉誠懇，“希望妹妹不要拒絕，我這就讓下人們操辦你與相公的喜事......”<b<b林媚兒心中一熱，眼眶有些潮潤了，紅潤的櫻脣動了動，卻終究沒吐出一個字。<b<b這時，外面有人喊道：“老爺回來了。”<b<b“相公回來了？”周夢楠又驚又喜，一拉林媚兒的衣袖，“走，咱們一起去迎相公。”<b<b......<b<b楊牧雲醉醺醺的被人扶了進來，一頭栽倒在牀鋪上。<b<b“相公怎麼喝了這麼多的酒？”周夢楠秀眉微蹙，看向呆呆立於一旁的莫不語道。<b<b“回大夫人，”莫不語說道：“大人今天一直心情不痛快，在衙門裏不知跟尚書大人說了些什麼，便怏怏不樂的一個人喝悶酒......”<b<b“他跟尚書於大人吵架了？”周夢楠一驚問道。<b<b“那倒沒有，”莫不語想了想說道：“大人一個人喝悶酒的時候，碰見了劉大人。”<b<b“劉大人，哪個劉大人？”周夢楠又問。<b<b“是戶部侍郎<b<b劉中敷劉大人。”<b<b“劉中敷？”周夢楠沉吟道：“相公一向跟戶部的人不對付......他們有沒有起什麼衝突？”<b<b“沒有，”莫不語搖搖碩大的頭顱，“他和劉大人相談甚歡，又喝了不少酒。”<b<b“什麼？他跟劉中敷相談甚歡？”周夢楠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楊牧雲跟講過不少朝中的事，尤其是與戶部之間，簡直跟兵部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他怎能跟劉中敷相談甚歡，還一同喝酒呢？<b<b“他們都說了些什麼？”周夢楠急問。<b<b“俺也不大明白，”莫不語撓了撓頭，“他們討論的是誰能當上內閣首輔的事，那個劉中敷恭維說兵部尚書於大人力挽狂瀾、拯救了大明江山，無人能出其右，當上內閣首輔那是衆望所歸。大人一高興，就跟他喝起來了。”<b<b“戶部的人恭維兵部的人登上內閣首輔之位？”周夢楠瞪大了眼，“他這是在給相公下套。”<b<b“下套？”莫不語一愕。<b<b“好了，你出去吧！”周夢楠揮揮手道：“這裏沒你的事了。”<b<b“呃。”莫不語滿臉疑惑的退了出去。<b<b“姐姐，”林媚兒默默道：“我也該告辭了。”<b<b“不，”周夢楠拉住了她，“相公這裏也是你的家呀！你要到哪裏去？”<b<b“姐姐......”林媚兒囁嚅着垂下了螓首。<b<b周夢楠察言觀色，笑着說道：“你與相公在一起的時間不短，應該早就不分彼此了吧？”<b<b林媚兒臉紅紅的，沒有說話。楊牧雲的武功就是因爲跟她發生的一件難以啓齒的事而消散的，這個祕密她埋藏在心底，跟誰都沒有說。<b<b“妹妹你就安心留下來，”周夢楠道：“等相公醒來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b<b————————————<b<b乾清宮西暖閣，裏面的燈一直在亮着。<b<b“他真這樣說的？”朱祁鈺擡了擡眼皮，看着眼前的一位身穿紅色飛魚服的中年人問道。<b<b那中年人年紀約四十開外，個子不高，一副老實木訥的樣子。他便是現任的錦衣衛指揮使盧忠。<b<b“回皇上，千真萬確，”盧忠說起話來並不顯得如何激動，“臣當時就坐在不遠處，楊牧雲說給劉中敷的話臣是聽了個一清二楚。”<b<b“劉中敷是故意那樣說的吧？”朱祁鈺看了看他說道：“你們兩人勾結在一起套他的話，是也不是？”<b<b“臣可沒有參予進去，”盧忠眼簾微垂，“請皇上明鑑！”<b<b“行了，在朕面前你就別再演戲了，”朱祁鈺目光一閃，“你跟劉中敷交情匪淺，別以爲朕不知道。”<b<b“皇上聖明，臣是什麼也瞞不過皇上的，”被皇帝一語戳穿，盧忠並不如何驚慌，“可楊牧雲所說千真萬確，臣決沒有構陷。”<b<b“你爲了幫劉中敷，也算用盡心機了，”朱祁鈺道：“看來爲了能夠當上內閣首輔一職，很多人是無所不用其極啊！”<b<b像是被猜透了心思，盧忠默然不語。<b<b“陳循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個錦衣衛指揮使如此傾向於戶部？”朱祁鈺說着話語沉了下來。<b<b“皇上，”盧忠依然面色平靜的說道：“臣心裏效忠的只有皇上，跟陳循無關，不過臣確實希望陳循能夠成爲內閣首輔。”<b<b“哦？此話怎講？”<b<b“土木堡之戰，我大明滿朝文武很多都殞命在了那裏。現在朝中最有份量的，便是六部首席大臣。”盧忠侃侃言道：“禮部尚書胡濙年事已高，不願攬內閣首輔的差事。工部尚書石璞和刑部尚書金濂在朝中資歷淺薄，無法勝任內閣首輔一職。所以能夠角逐內閣首輔的只有兵部尚書于謙、吏部尚書王直和戶部尚書陳循了。”<b<b“不錯，你分析得很好，”朱祁鈺瞥了他一眼道：“看來你這個錦衣衛指揮使並不是個喫乾飯的。”<b<b“多謝皇上誇獎，”盧忠眼簾低垂，“臣斗膽問一句，皇上會屬意誰來做這個內閣首輔呢？”<b<b朱祁鈺臉色一沉，“這並不是你能夠過問的事吧！”<b<b“臣請皇上恕罪，<b<b”盧忠臉色依舊如常，“臣位輕職卑，但對皇上一片赤誠，所思所想全是爲了大明、爲了皇上，並沒有存一點兒私心。也不會攪入朝內大臣的黨爭中去。”他說一句便看一眼皇帝的臉色，見朱祁鈺頷首示意他說下去，便繼續說道：“若論功勞，于謙於大人力挽狂瀾、保全社稷，立有不世之功。這內閣首輔之位非他莫屬！可是......”<b<b“可是什麼？”<b<b“皇上將五軍都督府的權力也併入兵部，使兵部可以直接調兵遣將，掌控營中諸官，權勢不可謂不大。”<b<b“韃寇猖獗，若不將軍權統一的話，如何能夠退敵？”朱祁鈺凝視着他道：“于謙身先士卒，和諸將一同出戰，置自己於險地，你難道沒看見嗎？”<b<b“臣沒有質疑於大人的意思，”盧忠說道：“於大人握有軍中實權，再登上內閣首輔之位，其權勢就更大了呀！請皇上三思。”<b<b朱祁鈺沉吟不語，良久方道：“你的意思朕知道了，退下吧！”<b<b“是。”<b<b......<b<b盧忠走後，朱祁鈺的思緒久久不能平靜。<b<b“皇上......”成敬不知何時走了進來，輕聲換道。<b<b“唔。”朱祁鈺這才緩過神來。<b<b“天色已晚，還請皇上早些休息，”成敬道：“不知皇上今晚要到何處歇宿，老奴好早作佈置。”<b<b“這個先不要提了，”朱祁鈺看着他道：“方纔朕與盧忠的話，你都聽到了？”<b<b成敬默然不語。<b<b“說說，你心裏是怎麼想的？”朱祁鈺目光盯着他道。<b<b“皇上，這朝中的事，老奴不便置喙。”<b<b“你是朕最信任的人，朕不問你還能問誰呢？”朱祁鈺鼓勵他道：“你不必有所顧忌，只管講來便是！講錯了也不打緊，朕赦你無罪！”<b<b“那老奴就斗膽一說了，”成敬思忖了片刻道：“其實老奴是贊成盧指揮心中所想！”<b<b“哦？”朱祁鈺眉毛挑了挑。<b<b“自於大人主持兵部後，調度有方，指揮一羣互不統屬的將士打退韃子大軍，立有大功，以至於京師百姓人人私下裏都在說......”<b<b“說什麼？”<b<b“說我大明朝不可一日無於少保。”<b<b“哦？”朱祁鈺眉頭一皺。<b<b“皇上給於大人的榮寵無以復加，而他又握有兵權，”成敬頓了頓道：“難道這些還不夠麼？”<b<b“嗯......”朱祁鈺沉吟不語。<b<b“要是皇上再讓他位極人臣，那麼在京師百姓眼中，便只有于謙，不再有皇上了。”<b<b“你說的也有道理，”朱祁鈺頷首道：“你是怕于謙當上內閣首輔後便不容易受制了，對嗎？”<b<b成敬頓首道：“老奴心裏只有皇上，一切都是爲皇上着想，還望皇上明鑑。”<b<b“那照你說，誰當這個內閣首輔合適？王直嗎？”<b<b“王直跟于謙走得很近，”成敬道：“要是王直當上內閣首輔，這和于謙親任又有何不同呢？”<b<b“說來說去，你是跟那盧忠一樣，傾向於陳循來當那個內閣首輔吧？”朱祁鈺道。<b<b“皇上，老奴可沒收陳循任何好處，”成敬連忙道：“是皇上您非讓老奴說的。”<b<b朱祁鈺笑了笑，“朕說過恕你無罪，你怕什麼？”<b<b“皇上，”成敬大着膽子繼續道：“雖然陳循之前曾被王振提入內閣，但其對曹鼐擔任內閣首輔一事頗有怨言，他亦與王振走得不近，並不屬於王振一黨。”<b<b“可他多次提出讓朕迎回太上皇，由此可見，他並沒有從心裏認可朕這個皇上。”<b<b“皇上說的是，但並不影響他這個人可以爲皇上所用，”成敬道：“至少他跟于謙並不是一路人，這已經足夠了。”<b<b“唔......”朱祁鈺眯起眼，低吟片刻，淡淡說了句，“朕知道該怎麼做了。”目光一轉，“吩咐下去，今晚朕要去頤和軒。”<b<b“皇上，您已經連着好些個晚上都留宿在頤和軒了，”成敬勸道：“李貴人已有了身孕，依老奴之見，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