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統末年,福建鄧茂七作亂。楊寧又被調去福建參贊軍務,多方徵調糧草保證前線供給,爲平亂立下了功勳。因此回京時得到了朱祁鈺的詔見。
聽說自己將被任命爲禮部侍郎與也先談判迎回太上皇一事,楊寧不禁心中五味雜陳。這件差事簡直就是一個燙手的熱山芋,朝中大臣們避之不及,所以才落在他頭上。如今大明與斡剌特部關係緊張,隨時都會兵戎相見,一個不好,自己恐怕就會身死異鄉,想到這兒,他不禁仰天長嘆。
......
“迎太上皇回京一事,皇上已經準了,”在胡濙宅邸,胡濙、王直、于謙坐在一起談論政事,胡濙道:“接下來便是人選問題,可朝中諸公人人對出使漠北聞之變色,無人敢應......”遂嘆了口氣,“如此老夫便奏請皇上,親自去漠北一行便了。”
“不可,”王直說道:“源潔公年事已高,漠北路途遙遠,您如何受得這顛簸之苦啊?”
“當年老夫曾隨同太宗皇帝出塞,現在雖是一把老骨頭了,較之當年,依然硬朗,”胡濙笑笑說道:“老夫幾次當廷陳請皇上迎回太上皇,現在畏縮不前,豈不惹人恥笑?說不得此去還能爲國立下一功啊!”
“源潔公的心胸令人佩服,”于謙說道:“可您身爲朝廷重臣,如何能夠輕動?還是向皇上他人爲要。”
胡濙搖了搖頭,“現在人人皆畏使北,聞之稱病家中......”說着無奈苦笑,“就連禮部屬官,也無合適人選。”
“如果楊牧雲在,倒可以他去,”王直看看于謙,“只不知他現在如何了。”
“據可靠消息,他在韃子軍中尚頗受禮遇,”于謙道:“年輕人磨練一番也不是壞處。”
“只怕他耐不住......”
“不會的,”于謙截住了他的話頭,“牧雲雖然年輕,但深明大義,決不負大明!”
“節庵看中的人決不會錯,”胡濙道:“那個楊牧雲老夫也見過,其聰慧過人,行事果決,實爲節庵有力的臂助。他必不會做有負節庵之事!”
王直呵呵一笑,“看來是我多慮了......”
這時胡濙府裏的管家匆匆走了進來,向胡濙一禮,“翁公......”看看王直和于謙。
“何事?”胡濙下巴微微一揚,“直說便是,不必顧忌。”
“是,”那管家躬身道:“成公公來了。”
“成公公?”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胡濙道:“二人暫避一下,老夫且去看看。”
“胡濙接旨——”成敬咳嗽一聲高聲道。
胡濙連忙跪伏地上。
“......禮部尚書胡濙,公忠體國,老成持重,特加封爲太子太傅,督導東宮爲要,欽此!景泰元年三月二十七日。”
成敬唸完聖旨,笑着對跪在地上的胡濙道:“胡大人,接旨吧!”
“臣接旨!”胡濙高舉雙手接過了聖旨,站起身來,“成公公,請這邊用茶。”
“不必了,”成敬一擺手中拂塵,“咱家還有要事,就不叨擾了,告辭!”
“老夫送送成公公。”
兩人並肩而行,胡濙開口問道:“成公公,老夫年事已高,精力不濟,怕是無法教導好太子啊!”
“胡大人何出此言吶?”成敬笑道:“胡大人乃五朝老臣,政事嫺熟,是教導太子的不二人選。可見皇上對您是極爲看重啊!”
“皇上既然這樣安排,老夫自當鞠躬盡瘁,”胡濙擡了擡眼皮,“這禮部尚書一職也可卸去了。”
“皇上是關心胡大人,”成敬道:“這禮部尚書的職銜您還擔着,具體事務交給別人打理也就是了。”
“哦?”胡濙挑了挑白眉說道:“皇上定是有屬意的人了,不知是何人?”
“這個咱家也不便說,”成敬不動聲色的道:“總之胡大人辦好自己的事即可。”
胡濙呵呵一笑,“成公公說的是,能讓皇上惦記着,是做臣子的榮幸......您慢走!”
......
待成敬走遠後,胡濙轉過身回到自己房中,見到王直和于謙,微微搖了搖頭。
“皇上怎麼會讓源潔公去教導太子的?”王直不解,“因爲太子一事皇上與太后關係鬧的很僵,怎麼忽然想起督導太子學業了?”
“皇上走這一步是想讓人代替源潔公的位置,”于謙說道:“看來皇上是深有顧慮。”
“什麼顧慮?”王直看看于謙。
“這是皇上給老夫一個體面罷了,”胡濙說道:“太子不是皇上親生,皇上處心積慮想要廢掉他,如何還想督導他學業?”嘆了口氣,“老夫跟太子一樣,終將爲棄子。與其皇上下旨,不如老夫自己上表告老還鄉便了。”
“源潔公,不可,”王直忙道:“您德高望重,又是百官之首......”
“百官之首是陳閣老,並非老夫,”胡濙道:“老夫幾次陳請迎回太上皇,已犯了皇上大忌,如今被削職,也是應該!老夫今年七十有五,原不該再待在朝堂上惹人生厭!罷了罷了,兩位今後好自爲之。”
“節庵,這可如何是好?”王直看向于謙,“源潔公若去,你我在朝中該如何撐持局面呢?”
于謙卻淡淡一笑,“抑庵莫急,事情沒有源潔公想得那樣糟糕,還是有轉圜餘地的。”
“哦?”
“皇上想借着迎太上皇回京一事找人替換下源潔公,可出使斡剌特部一事還得禮部着手,”于謙說道:“如今兩國關係微妙,變數極多,一旦出了變故,還是要源潔公出面主持禮部的。”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