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蘇陌就知道此行去大伯家,一定有事,而且八成是爲了自己。因爲蘇陌母親下崗之後,自家就在小區門口開了個小賣部,這些年下來,慢慢擴大成一個小超市,其實也就是個便利店的規模。

    一般的東西,蘇陌家的小超市都有,這次專程去大超市買的貴重禮品,明顯就是求人辦事的。

    說起蘇陌這個大伯,蘇陌還有些兒時的印象。他和父親是堂兄弟,高高瘦瘦的模樣,帶一副黑框眼鏡,像是學校裏的教課老師。剩下的,時間太久,就記不得了,不過小時候兩家人關係應該挺好的,現在去他家,還要帶這麼貴重的東西嗎?到底是爲了什麼事呢?

    到了大伯家,是一個頗爲高檔的小區。走在小區裏,蘇陌和父母轉了一會兒,才找到大伯住的樓層,看樣子蘇國強和王紅英平時很少到這裏來。

    到了家門口,王紅英小聲囑咐蘇陌道:“你大伯還記得吧,一會兒進去要有禮貌。”

    蘇陌點點頭,這時候蘇國強纔開始敲門。

    咚咚咚。

    房門打開,是一個打扮入時的中年婦女,穿着淺灰色的套裝,很端莊的模樣。

    “小陌,快叫人,這是你伯母。”

    蘇陌點頭問好,一副乖寶寶的模樣。

    “你是小陌?人這麼快就回來了,哎呀,國強,弟妹,你們還站在這裏坐什麼,快進屋裏坐。”

    “老蘇,老蘇,國強他們兩口子來了,還領着小陌。”伯母將蘇陌一家人引進去,張羅着端茶倒水,還端來兩盤水果,非常的熱情。

    這時,一個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從書房裏走出來,樣子和蘇陌小時候的記憶差不多,只是眼鏡變成了金絲眼鏡,臉上也有了歲月的皺紋。

    “國強,你來就來,帶這些東西幹嘛?下次再這樣,把東西都給我丟了再進門。”

    蘇國強有些尷尬,搓着雙手說不出話來,王紅英將提着的袋子硬塞給蘇陌的伯母,道:“大哥,我和國強好不容易來一趟,還不讓帶點東西了。你是不是嫌我們拿的東西不好,不上你的檔次啊。”

    “紅英,你……“蘇陌的伯父蘇國華被噎地說不出話來,伯母劉素娟將東西接下來,道:“行了行了,都坐下說話。蘇國華,少拿你單位那套在家使,一天到晚就知道教訓人。”

    “小陌,你是小陌吧,來,來伯母這,讓伯母好好看看。”劉素娟把蘇陌拉過來,瞅了又瞅道:”小夥子長得多精神啊,我說紅英,你早該把蘇陌接回來,在外邊上學多不方便啊。“

    王紅英點頭稱是,接着,就拿眼睛不停地瞟着蘇國強。

    蘇國強喝了口水,定了定神後,道:“大哥,我這次和紅英來,是想問問蘇陌上學的事。他現在回來了,怎麼也得在當地有個學上啊。”

    蘇國華從茶几上拿起一盒煙,扔給蘇國強一顆後,自己也點燃了一顆,美美吸了一口後,道:“國強,那天你和我說了這個事後,我就幫你聯繫了。只是不知道小陌什麼時候回來,纔沒和你說。學校已經找好了,北原一中,國家級重點,你看行吧。“

    “行行行,真是太好了。“王紅英這次就是爲了兒子蘇陌上學的事而來,蘇陌沒有學籍,之前更是一天學都沒上過,要找個公辦的學校轉進去有多難,王紅英也沒什麼把握。

    現在能轉到北原最好的中學,王紅英簡直是喜出望外,她推了推蘇陌道:“小陌,還不快給你大伯鞠個躬。大哥這個區長出面,就是不得了,這下我這顆心,總算可以放肚子裏了。”

    蘇國華起身扶住了蘇陌,佯裝氣憤道:“都是一家人,說這些有的沒的幹什麼啊。這件事,其實我這個副區長還真不頂用。北原一中的校長早年和我在一個辦公室待過,二十年的老交情了。就求他給我辦這一件事,還不得給我辦妥當了。”

    劉素娟輕輕打了他一下,道:“還好意思說,這麼多年,也不知道改改自己那個牛脾氣。要不然你也不至於這麼長時間,連個副字也去不了。”

    蘇國華一梗脖子,就要反駁,王紅英急急打斷了他,“大哥,你工作這麼多年,都沒爲自己的事求過人,這次真是爲難你了。”

    反過來,王紅英又對劉素娟道:“嫂子,蘇家的男人,什麼性格,這麼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算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我看大哥這樣就很好,最起碼睡得踏實。”

    蘇國強一直都沒說話,此時聽到妻子這麼說,嗓門都高了八度,“我們蘇家人,就是要靠自己的本事賺錢,喫得香,睡得熟。蘇陌你以後也要像大伯和爸爸一樣,不求你多麼出息,但一定要做個堂堂正正的人。”

    在這種問題上,蘇陌現在是沒有什麼發言權的,只有大人說什麼,他就應什麼。

    好在這種價值觀之類的宏大問題,在家庭聚會中並不討喜,尤其是主導權在兩個中年女性手中的時候,除了現在流行的肥皂劇、身邊的八卦趣聞,就只有孩子的事了,其他的問題,兩位女當家的表示她們毫無興趣。

    “嫂子,小娜呢,她應該放暑假了吧。“

    “別提了,蘇娜現在還在學校呢,說是要參加學校組織的什麼活動。這丫頭,剛去上學的時候,天天打電話回來說想家,現在才上了一年學,暑假連家都不着急回了,你說氣人不氣人。”

    “嫂子,小娜是在京城讀大學,留在學校是爲了見世面呢。我真羨慕大哥和嫂子你們,小娜這麼出息,我們家小陌有小娜十分之一,我和他爸做夢都得笑醒。“

    “紅英,你就會挑我喜歡聽的說。蘇娜也是在北原一中唸的書,那所高中真的非常好,只要進去了,基本上一隻腳就踏進大學了。小陌好好努力,回頭也和你姐考到一個大學去,正好姐弟倆做個伴。“

    劉素娟說着,又對蘇陌道:“小陌,正好你姐讀了大學,高中時候的課本就沒用了。你這次帶回去,先自己學習着,等八月份開了學,你就要讀高三了,提前用用勁,沒壞處。”

    對於蘇陌讀書,蘇家全體都非常支持,聽劉素娟這麼一說,王紅英急忙就和她去蘇娜的房間收拾課本了,等收拾好這一切,時間也不早了,婉拒了蘇國華和劉素娟留下喫中午飯的邀請,蘇陌和他父母,拎着幾大包書本準備回家了。

    臨走時,蘇國華突然叫住了蘇陌,然後他轉身回到了書房,等他走出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支很漂亮的鋼筆。

    “小陌,你剛回來,大伯也沒什麼好的見面禮。這支鋼筆是我前段時間去京城出差的時候買的,現在送給你,希望你在北原一中能好好學習,別辜負你爸媽他們的期望。”

    “大伯……”蘇陌不太習慣收人東西,而且是這支看上去很貴重的鋼筆。

    “叫我大伯你就拿着。”蘇國華將鋼筆硬塞進蘇陌的手裏,兩隻寬厚的大手緊緊握住蘇陌的手,“有空的時候多來大伯家轉轉,你小的時候,和大伯可親啦。”

    看着蘇國華眼中蘊含的濃濃親情,蘇陌用力點點頭。既然是親人的饋贈,那便只好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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