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也許不止是從那天開始,好像在更久之前,這種變化就已經在發生了。記得有一次帶着黎正去市集買東西,孩子一直很喜歡泥人,家裏面已經湊齊了形形色色許許多多的泥人,比如以已故的四代火影爲原型的那些。那一次照例帶着他去了泥人攤子邊,本想逗弄他說這一次不可以再買這種幼稚的東西了哦,沒想到就那麼痛快地答應了,真是讓人始料未及,然後走到一家忍具店門口時,他指着櫥窗裏面的手裏劍說,“給我買一把這個吧……”
這種轉變,一時讓一鳴有些難以接受。
印象中這個孩子總是很斯文,弱弱的,瘦瘦的,不怎麼愛說話,也不喜歡和別人爭鬥,喜歡的東西都是一些和忍術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東西。作爲言峯一族的子弟,有這樣一種性格其實很好,因爲他畢生也不會想要去觸碰言峯一族那個沒有人願意觸碰的祕密。
但是就是從那一次開始,言峯一鳴開始發現自己的兒子正在變成他害怕他成爲的那種人。
那一天從兒子眼中看見的眼神不會騙他,之所以那麼痛快地答應不再買泥人,是因爲已經不再喜歡那種只是擺設的東西了,而看向忍具櫥窗裏的渴望是那麼的真實。
如果這些作爲跡象並不明顯的話,那被宇智波誤會爲奸細的那一次則清楚地說明了,這個孩子已經變成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人。
類似的事情其實不止發生一次,因爲言峯一族只剩下他們爺倆兒,又很少在村子裏走動,以致於很多人都不認識他們。被誤會成外鄉人或者奸細,其實很久之前就發生過。按照以往,這一回被誤會,爺倆兒回到家以後仍然會沒心沒肺地繼續生活,因爲他們一樣都是很溫柔而且甘於平凡的人。
但那一次孩子的反應截然不同。
向來按時睡覺的人,回家以後徹夜不眠地睜着眼睛直到天亮,雞鳴天曉,忽然又破天荒地開始認真地鍛鍊起身體來。那對琥珀般漂亮的眼睛中,曾經最好的點綴——童真,已經完全消失了,剩下的是一股非比尋常的執念。
“想要變強!”
每次從他身邊經過,一鳴幾乎都能聽見他內心中無聲但強烈的呼喊。可是他明明纔是一個11歲的孩子而已。
也許是這種安逸的生活過得太久了,以致於讓一鳴忘了,這個世界到底是一個紛爭不斷、狼煙四起的屬於忍者的世界。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他那樣一輩子都恪守言峯族永不爭雄的誓言。
況且,那個孩子的眼神,一鳴覺得自己真的已經無法再承受了。被輕視雖然很傷心,但其實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一鳴知道自己的兒子已經下定決心了。
這就是下定決心的人本來面目,他們爲了達到目的,從來不計代價。
如今,當這種表情出現在自己兒子的臉上時,他就已經知道,無論如何,他都已經攔不住兒子了。任何的阻撓,都只能增添兒子的痛苦。
於是一鳴覺得,也許言峯族那個祕密再次顯露人世的時候終於到了。
此刻他手裏握着一個古樸無華的卷軸站在門口,看着不遠處的兒子正因修煉上的難題而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知道,今天,他有很多話要對自己的兒子說。
……
黎正很討厭言峯家的客廳,因爲光線很暗,很像前世自己家的那一個,他那個下了崗的父親經常呆坐在那裏,手裏捧着寫滿招聘信息的報紙,雙目無神。每次他回到家的時候面對的都是這樣一幅頹廢的畫面,造成他自己也變得越來越壓抑。
所以對於言峯一鳴特意把他叫到客廳中來談話這一點,他心裏多少有點抗拒。但是當他的眼睛落在言峯一鳴手中那個卷軸的時候,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卷軸表面那幾個模糊了的文字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宇智波一族的寫輪眼,還有日向一族的白眼都是無比優秀的血繼限界,我想,每個追逐力量的人大概都希望自己獲得那種特別而強大的力量的吧?所以身爲身無長計的言峯一族的後人,你一定懊惱自己的身份吧?”
今天的言峯一鳴很不一樣,他平常說話總是婉轉曲折,一件極爲簡單的事情也說得非常複雜,目的是爲了自己的語氣不顯得咄咄逼人,即便是跟身爲兒子的自己也相當的客套,一開始穿越過來的時候,黎正幾乎無法容忍他的這種繁瑣的交流方式。但時間一長,也就漸漸地適應了。
像今天這樣單刀直入地談話,自黎正認識言峯一鳴以來好像還是第一次,他幾乎可以確信言峯一鳴想要講的話跟放在按上的那個卷軸脫不開干係。
“嗯。”黎正點了點頭,他不是一個喜歡說謊的人,更何況言峯一鳴難得這麼爽快的開了口,他不能搞砸這次可能愉快的對話。
“其實你大可不必……”言峯一鳴將放在按上的卷軸展開,露出裏面密密麻麻的咒文,然後看向黎正,一貫柔軟和適的眼睛今天意外地有穿透力,“要論血繼限界的話,還是我們言峯一族比較強。”
儘管通過卷軸上那些奧古艱深的咒文就已經猜到言峯一鳴要講的話和忍術有關,但卻沒有料到真正的內容居然如此地有爆炸性,以致於在聽到這段話以後的五六秒中內,黎正完全陷入了呆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