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中黎正曾從網上讀到這樣一條消息,說人類的疼痛如果從1到10用數字來表示的話,那麼1可能就是一根頭髮被拔掉時的感覺,而10則是女人臨盆時所承受的痛苦。
黎正前世很幸運地以一個男兒身平平安安活了25年,感受過最大的生理疼痛是小時候光着腳丫在農村泥石路上被撞裂指甲蓋的感覺。
如果疼痛可以很線性地表現出來的話,那麼他此刻所承受的痛苦,大概是那時候的1000倍,他不知道女人臨盆時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疼痛指數肯定超過了10。
否則他不會叫得這麼聲嘶力竭。
聲道已經被撕裂了,他此時發出的慘叫聲,是嘶啞而黯淡的。
一切都在一瞬間發生。
黑色的查克拉將黎正整個兒包裹起來了,漂浮在空中,像一個黑色的太陽。而這個太陽,每過一秒鐘就要瘦下一圈。從一開始的直徑兩三米,變成現在一半大小,只不過用了短短几個眨眼的時間。
骨骼斷裂的聲音此起彼伏,像是有個頑皮的孩子往黎正的身體裏扔進去一把點燃的炮仗,急促地炸裂,急促地膨脹。
以致於黎正腦中其他別的什麼想法全部都被驅趕出去,痛苦整個貫穿了他,但這個時候無意中看見的一幕卻更令他感到恐懼。
他一直知道言峯一鳴在一邊旁觀,但是他從來都沒有看清言峯一鳴手裏所拿的東西是什麼,因爲昨天那場的談話,他以爲言峯一鳴已經瞭解了他的想法,甚至是認同了。
但是當他看見言峯一鳴一手拿着通冥者束的卷軸,一手拿着蘸好了墨的毛筆立在一旁的時候,他知道自己錯了。
很顯然,黎正現在最大的困境不是眼下這種已經超過生理極限的疼痛,而是來自於一個父親分不清是自卑還是愛的好意。
言峯一鳴想要中止這場首按!
“你一定希望我這麼做吧?”言峯一鳴走近黎正,通冥者束的卷軸已經敞開,只要他大筆一揮,將黎正的名字重新錄入其中,那麼一切都將嘎然而止,黎正迄今爲止所作的所有努力也都將付之東流。
但是言峯一鳴並不覺得這有什麼錯。
相反,他認爲黎正此刻一定和他想的那樣,希望有個人來中止這場非人的首按,就如同他當年那樣。
從一開始他下定決心告訴黎正有關冥遁的事情開始,他就已經在做這個打算了,事實上,他正是爲了使黎正從今往後徹底忘記那個成爲強大忍者的愚蠢夢想,選擇一條和他一樣平凡而普通的人生道路,而故意揭露冥遁的事情的。
因爲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想要得到。
一直放任不管的話,就算黎正沒有冥遁的支持,他仍然會選擇去做一個出色的忍者,甚至爲了這個夢想而白白耗費自己的大好時光。
所以他覺得,作爲一個父親,他有將自己的兒子導入一條更加輕鬆更加安全——或許,也更加有價值的路的責任。
於是他覺得有必要讓黎正直面一次他所承受過的那種非人的痛苦,他認爲只有在見識到了通往強者路上的那個不可戰勝的強大阻力之後,黎正纔會靜下心來重新審視自己不靠譜的理想。
而在那之後,黎正一定會像他當年那樣想通,他們父子會重新相互理解,他們會回到以往那種平淡但快樂的生活中去。
他也不會再被自己兒子用那種輕視的目光上下打量——那可真是一種讓人揪心的目光啊……
“再等等,我馬上就把你從那種噩夢中解救出來……”言峯一鳴提筆,筆尖在卷軸輕輕一觸,言字的第一筆就這麼完成了。
幾乎在同時,黎正感覺正在他身體中大搞拆遷的冥界查克拉集體頓了一下,這讓他內心一陣大駭。
不會有錯!
言峯一鳴這個糊塗蛋在關鍵時刻掉了鏈子。
如果黎正可以張嘴說話,他一定會用他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話來咒罵言峯一鳴,以宣泄內心膨脹到極限的激憤,但是被冥界查克拉包圍的他卻一個字兒也說不出口,劇烈的疼痛時刻在考驗着他的神經,光是這個就令他無暇其他,更何況在這場首按中,強大的冥界查克拉是把他當做敵人對待的,周圍那濃郁的黑色能量一邊像鑽頭一樣往他身體的更深處下探,一邊卻像個高壓鍋,給予黎正無可想象的壓力,此時此刻的他,大腦和身體已經全面喪失了控制,別說是說話,就算是保持順暢的思維都是一件難事。
可是,這對黎正真的很不公平!
非常不公平!
他已經做好迎接一切災難的準備,但是現在言峯一鳴卻因爲自己內心深處的自卑,而單方面地決定“幫助”他脫離苦海。
可是誰要脫離苦海了?
如果通向強者的道路一定是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的,那麼就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好了,如果強者的世界從始至終都是一片苦海,那就讓他在苦海里呆着好了,不管怎樣,也比那種無力面對任何事情的卑微生活要來得好!
言峯一鳴有什麼資格再一次剝奪成爲強者的機會?
真是夠了,真是夠了!
混蛋!混蛋!
不同於黎正心中滿懷咒罵,言峯一鳴卻很自以爲是地認爲自己和兒子心靈相通,他甚至爲了這點闊別已久的默契而微笑起來,愉悅的心情使他的筆鋒很快,越來越快,快到“言峯黎正”這短短四個字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