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如盤,星稀點點,中秋已至。

    王府隨着節氣掛上了中秋的花燈,夜色深黑,花燈亮紅,把一向氣派華貴的王府都裝飾得接了些地氣。南宮澤牽着言清清手,後跟着落瑤與李明珠往王府外等候的馬車走去。

    爲首的是一輛紫藍色馬車。車身的木雕精細柔美,紫藍色的絲帛上原本繡着的牡丹換成了幾朵桔梗,栩栩如生。車頂棚四邊是金黃色打成平安結樣的流蘇,頂棚四角掛着精緻通透的青玉。簡單卻難掩貴氣。

    言清清心底暖流劃過,不禁彎起嘴角,南宮澤自從洛城回來後,似乎將所有的花式儘可能的都換成了桔梗。

    他仔細攙扶着言清清上了馬車,一同乘坐同一輛馬車入宮。從始至終,南宮澤都不曾與身後兩人言語,他的細心體貼只在言清清一人身上。落瑤與李明珠宛如局外之人,無言的冷漠就想一把鋒刃的匕首,刀刀颳着心臟。

    他怎能這般有情卻又無情?

    一路顛簸,各副心思。

    皇宮已至。

    月色下的皇宮似乎更壓抑了,高聳地宮牆宛如恢弘的囚籠,厚重的壓迫感使得言清清有那麼幾瞬間喘不過氣來。即使周圍有着許多精緻的雕花石燈,依然照亮不了這灰暗的氛圍。

    言清清看着宮門旁懸掛的中秋彩燈,卻絲毫感受不出一點節日的氣氛,就像只是一盞平日裏用來照明的路燈一般。言清清沉下了語氣,感慨道:“每來一次,心情就沉鬱一份,這皇宮雖好,卻逼人得緊。”

    南宮澤還是第一次知道言清清不喜皇宮,他有些驚愕。所有人都覺得皇宮好,每年都有許多人爭着參加甄選入宮爲妃甚至爲奴。南宮澤看着言清清沉鬱的神情,心也跟着沉鬱了:“清兒不喜歡皇宮?”

    言清清搖了搖頭:“不喜歡。”

    南宮澤無言,看着這恢弘的皇宮沉思着。

    言清清這才反應過來,南宮澤是皇上心屬的太子候選之一,如若被立儲,那是要一輩子在這皇宮裏生活的。言清清自覺失言,想要挽回自己的話,南宮澤卻開口了:“我也不喜歡。”

    言清清張了張口,欲要說些什麼:“可是……”

    “走吧,家宴要開始了。”南宮澤明白言清清的顧慮,不想她有負擔,截了她的話。

    她與他想法居是一致的,這是他聽了言清清的感慨後發現的一件讓他心悅之事。他確實不喜歡這宏壯的皇宮,爾虞我詐,陰險狡詐從小看過太過,他的母妃不幸成爲了這些醜陋陰謀的亡魂,甚至連他也險些喪命於此。而言清清的想法,讓南宮澤原本就對太子之位的不在意,更動搖了。

    普慶殿。

    皇上對劉公公一記手勢,劉公公會意,兩手貼合,拍了兩掌。樂師奏起音樂,外邊候着的舞女媚了神色,扭起了腰肢,婷婷而入。

    中秋家宴開始了。

    “瑤兒與明珠在廣安王府過得可還好啊?”是皇上的詢問。

    李明珠溫婉答到:“回父皇,王爺待明珠與瑤姐姐很是盡心,只是……”她話聲漸小,爲難之情露於臉上,欲言又止得瞧了眼南宮澤,隨即收回目光,低了頭不再說話。

    皇上瞧出了李明珠的不對,關切地回問:“只是什麼?”

    李明珠咬了下脣,似是做內心掙扎,才小聲回到:“只是……只是王爺公務繁忙,明珠鮮少與王爺見面。”

    話落,落瑤別有意味地晲了眼言清清,順着李明珠的話說了起來。說的話比李明珠的委婉更加直接:“瑤兒也是如此,倒是有些羨慕平日裏清姐姐與王爺琴瑟和鳴了。”

    落瑤話一出,所有人都明瞭了。公務繁忙只是藉口,專寵正妃,冷落側妃纔是重點。

    皇上聞言,眉頭緊蹙,可逼她納妾的卻是作爲父親的自己,他內心說到底還是有愧的。但李明珠與落瑤畢竟已是廣安王府的人,父親也都是朝廷命官,婚姻與朝廷早已建立了關係。可他這兒子的脾氣他自是清楚不過,越是逼他他越是行事更絕。他將念頭轉向了一旁正看舞女跳舞看得起興的言清清,勸誡道:“清兒,明珠與瑤兒才嫁入王府,你要多多擔待。雨露均沾是皇家男兒責任,獨享專寵未免對明珠與瑤兒太不公平了。你身爲正妃,應該爲皇家綿延子嗣一事重記在心,也要爲澤兒的名聲和家室的調和努力維護。”

    言清清仔細聽着皇上的一字一句,話越往後,言清清心底的輕蔑越多一分。掌控不了南宮澤的思想和行爲,就找她當突破口嗎?言清清眼睛譏諷閃過,悉心接受勸誡:“父皇訓誡的是,清兒牢記於心。”

    可做不做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皇上對言清清的回答甚是滿意,渾厚的笑聲響起,便與身旁的皇后喝起了小酒。

    這時,御膳房的婢女紛紛將各桌的主膳食端了進來。

    衆人都沉浸在中秋宴會的熱鬧中,不是與身旁的人傾耳交談就是面含笑意地觀賞節目。落瑤趁着機會,暗暗地用手肘推了爲言清清端湯的婢女一把,力道不重,拿捏地很仔細。婢女宛如不小心磕到了桌角,身子不穩,端着湯的手被濺出來的熱湯汁灑到,手耐不住滾燙,頓時被燙得鬆開了湯碗,湯碗墜落,一碗纔出鍋的熱湯就朝言清清身上灑去。

    灼燒感自右肩蔓延而來,言清清倒吸了一口冷氣,喫痛地扭曲了臉。

    南宮澤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他一把攔腰抱起言清清就向偏殿跑去,嘴邊是急切的怒吼聲:“傳太醫!”

    綠意與劉公公被南宮澤的吼聲震醒了,她紅着眼眶追了南宮澤的步子去,不知自家夫人被燙得嚴不嚴重,劉公公也急切地對外邊的侍衛傳令道:“快傳太醫!傳太醫!”

    突來的意外,讓所有人都大失神色,無人再顧暇宴會的喜樂,舞女與樂師也暫停了表演。皇上怒上心頭,皇宮盛宴竟出如此冒失之事,他怒目圓睜地瞪着大驚失色的婢女:“將這個冒失的婢女給我扣下!”便與皇后急切地進了偏殿。

    侍衛領命,將那婢女扣下。那婢女頓時臉色慘白,軟了雙腿,雙淚俱下,聲音顫抖:“皇上饒命!奴婢是冤枉的!皇上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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