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外面的陽光正好,她的房間卻乾淨地令人不安。
緊走了兩步到客廳,正準備喊出口的名字被溫應倫生生地咽回了肚子裏,高雨瞳蓋着珊瑚絨的小毯子,手裏拿了一本書,倒在沙發上睡得正熟,看起來她並沒有睡很晚,因爲即便是早上還沒醒來的這個樣子,也不見她眼下有黛青色的黑眼圈。放輕了腳步,溫應倫走到沙發邊兒,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他能夠自由活動的那隻手臂撐到了沙發上,支着腦袋,看着睡夢中的高雨瞳。
她一直非常淺眠,不知道昨天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事情,會讓高雨瞳如此疲憊。
其實昨天高雨瞳睡得真的不晚,只是喝完牛奶後,她又擔心起了溫應倫的身體和狀況,即便有應急的藥劑將他所中的迷幻劑中和掉了,但爲了防止他再夢到什麼奇怪的東西,高雨瞳選擇再一次進入了他的夢境。
因爲不想再進入他的房間,高雨瞳只能選擇不需要身體接觸就能聯通雙方夢境的咒語,可惜,也不知道是達西的藥劑太有用,還是那幾杯香檳衝暈了他的頭腦,“監視”了大半夜的高雨瞳,什麼都沒看到。最後實在撐不住了,才容許自己迷失在只有她自己的夢境中。
溫應倫是一夜無夢睡得舒服,高雨瞳卻做了一個很久沒做過的夢。
關於阿倫的夢。
她從來都很分得清楚現實和夢境,所以當夢境中的阿倫剛出現的時候,她立刻便明白了自己的處境,由心魔而演變出來的夢魘。高雨瞳本可以像捏爆一個氣球一般輕鬆得驅趕走這些不長眼的夢魘,可是面對着夢想中的那種臉,她伸出的手還是落在了阿倫的臉上,甚至連聲音都開始顫抖:“阿倫…”
“我很想你……”
從未向少年訴說過的情愫,突然之間便被輕易地說出了口。
當高雨瞳張開眼睛的時候,溫應倫那張衝在她面前的臉其實結結實實地讓她吃了一驚,高雨瞳擡着眉毛瞟了一眼,可到嘴邊兒的數落轉了個彎,變成了一句詢問:“昨天睡得還好嗎?”問完,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在說廢話,溫應倫睡得好不好,她恐怕比當事人都還清楚。可是爲什麼問題會變成這個樣子,高雨瞳坐起身拍了拍臉頰,將心中奇怪的愧疚之情驅趕了出去,同時也把溫應倫剛纔那個過分溫柔的表情從腦子裏趕了出去。
可是,溫應倫像是故意和她做對似的,不僅沒有推開,反而得寸進尺地坐到了沙發上:“我睡得不錯,倒是你,怎麼在沙發上睡着了?”他只是普通的詢問,可是高雨瞳的腦子裏卻不斷地重複出現着昨夜夢中的阿倫的臉,她逃避似的低下頭,狠狠地搓了幾把臉,讓自己的腦子消停下來。
高雨瞳看着他的手臂,皺了一下鼻子:“難道你還打算做飯不成?”
“你不想動的話,我還是可以下廚的。”
“快算了吧,”對於他的回答,高雨瞳毫不客氣地甩了一個白眼給他,“我去熬粥,再煎些餃子,你去洗漱吧。”說着,她掀開了蓋在身上的毯子就要下地,卻被一直坐在她身邊兒的溫應倫擋住了去路。“怎麼了?”高雨瞳平時着溫應倫的眼睛,問到。
溫應倫像是這才發應過來似的,急忙站了起來,撓了撓頭,“我、我去洗漱。”說完,落荒而逃。
對於他的不同尋常,高雨瞳實在沒有過多的精力去管,她現在連自己的情感問題都解決不了,溫應倫的,只能稍後在意。
看着鏡子中帶着水珠的自己的臉,溫應倫不可抑制地又想起了剛纔嗅到的那種味道。
相比於糖果而言,更加甜膩的香味,但絕不會讓人覺得難受。
高雨瞳身上的香味。
以前不是沒有聞到過,但剛纔她掀開毯子的一瞬間,溫應倫甚至感覺這種香味是有實體的,直直衝向他的面門。溫應倫再次向自己的臉上潑了好幾捧涼水,纔將心底那種怪誕的感覺壓了下去,隨後他在石膏上蹭了蹭袖子,把已經有些沾溼的袖口蹭了上去,開始洗漱。
這一頓早午飯,兩人都是喫的滿懷心事,甚至高雨瞳在溫應倫說了兩遍“別給我夾了,喫不下了”之後,依舊給他的碗裏夾了個煎餃。看着底部金黃、上層軟嫩的餃子,溫應倫嘆了一口氣,放下了筷子:“是因爲我的事兒嗎,總覺得你有些魂不守舍的。”
被問到的高雨瞳嘴裏正咀嚼着一口餃子,她的右側臉頰被撐得鼓起來了一塊,瞪着大大的眼睛,看起來簡直就像偷藏糧食被主人發現的松鼠一樣。但她很快反映了過來,順水推舟地問到:“昨天你去送蛋糕的時候,都發生什麼了?”
溫應倫手上的筷子無意識地戳着自己碗裏最後一個蒸餃,看他在回憶,高雨瞳也不着急,起身倒了杯熱水給自己,準備聽聽看到底是哪個沒腦子的傢伙,竟然趕在太歲爺的頭上動土。
“見了秋白曼,蛋糕給她們之後,和林信說了兩句話,”溫應倫不敢有什麼隱瞞,所以上細細回憶的同時在告訴高雨瞳這些關鍵性的詞彙,“然後…他們分了蛋糕,我沒有喫…之後,之後…”溫應倫連着說了好幾個之後,就在高雨瞳以爲她要想不起來的時候,溫應倫一把放下了筷子,甚至激動得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是一個護士姐姐,我下樓的時候和她撞到了一起,她手裏抱着很多東西都撒了,我還幫她撿來着。”
沒想到這個答案,卻換來了高雨瞳更加緊鎖的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