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她又輕聲道了句“晚安”,在達西的迴應中進了自己的屋子。
換了套新的家居服的溫應倫靠在牀頭,腦袋一點一點的,看起來已經累得不行了,偏偏就是不好好躺進被子裏。知道他是在等自己,高雨瞳也沒說什麼,關了頭頂的大燈,走到牀邊兒將自己這一側的牀頭燈摁開,掀開被子一條腿剛跪到牀上,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有站到了地下。
一直眼瞅着她的溫應倫看到她的動作還以爲高雨瞳要出爾反爾,本來已經迷糊的雙眼登時便亮了幾分:“姐,怎麼了?”他話語中難得透着幾分急切,身子也坐正了起來,面朝高雨瞳的方向扭着腰。
被他逗樂了的高雨瞳毫不客氣地笑出了聲:“你以爲我是要臨陣脫逃?”說完,她彎下腰伸長了手臂在還沒反應過來的溫應倫的額頭上用中指很輕地彈了一下,“死小孩,敢懷疑你姐?”
“那你要去幹嘛?”有點兒委屈的溫應倫一邊兒揉着自己的額頭,一邊嘟囔着。
高雨瞳沒回話,轉身走出了房間,不消半分鐘,又抱着溫應倫房中的被子走了回來:“怕你晚上跟我搶被子。”
說着,她將抱來的被子暫時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身後將自己的被子全數拉到了自己這半邊的牀上,隨後將抱來的那牀被子隔着牀扔了過去:“你蓋這個,我被子厚,你蓋了晚上該不舒服了。”
本來兩個人也沒有晚上擠一個被子睡的理由,是溫應倫實在睏乏的厲害,所以剛纔沒有反應過來。
這會兒被被子砸了個正着,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剛纔是橫在高雨瞳的被子裏在等她,瞬間臉漲得通紅,一路順着脖子,紅進了圓領的家居服裏。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高雨瞳一直彎着腰在鋪自己的那牀被子,直到溫應倫的臉不再那麼燙了,她才直起腰捶了幾下後背:“成了,快些睡吧。”說完,她掀開自己那一側的被子也鑽了進去,手機充上了電,她靠在牀頭拿過了旁邊的書,一副準備夜讀的架勢。
“你…不睡嗎?”另一邊兒已經完全躺進被子裏的溫應倫撐着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高雨瞳。橘黃色的牀頭燈從她身側照了過來,顯得她整個人都纖細裏一圈,好似無論是手臂還是腰身,輕輕一握都會斷掉一般。
在他恍神的空蕩,高雨瞳將書放了下來,同時垂下里一隻手,輕輕搭在了溫應倫的被子外面上:“開着燈你睡不着嗎?”
他搖了搖頭,有些撒嬌地向高雨瞳的方向靠了一下,“沒有,就是覺得你也該睡覺了。”
溫應倫說得算是實話,沒說出口的,則是他希望高雨瞳能同自己一起睡,否則他總是覺得二半夜的時候高雨瞳會跑到達西所在的客房,去和她商量些自己不知道又聽不懂的東西。
“睡吧,”高雨瞳伸出手,把昏暗的牀頭燈也關掉了,“我跟你一起睡。”
興許是她的聲音太溫柔,或是黑暗的環境讓溫應倫覺得十分安全,不消半分鐘的時間,他便沉沉地陷入了昏迷一般的睡眠中。
聽着溫應倫綿長的呼吸聲,高雨瞳不禁無聲地彎了一下嘴角,她掀開自己所蓋的被子靠近溫應倫的那一側,伸出手臂憑着感覺,將手隔着被子搭在了溫應倫胸腹間的位置上。
“好好睡吧,睡個好覺…”
如同催眠一般的聲音,整個房間內靜靜地流淌着她的聲音和呼吸,即便不是咒語,睡夢中的溫應倫依舊向下又蹭了蹭,終於什麼都聽不到了。
他的大腦在睡眠期間暫時和他的身體被分離了開來,這樣的話無論睡夢中要篡改什麼,他的身體都不會接受。這是暫時來說十分有效的方式,只是辛苦了每天睡前都要給他進行潛意識影響的高雨瞳。
黑暗中,高雨瞳的手一下、一下,又輕又有節奏地拍打着溫應倫的身體,像是守夜人一般,堅決爲他驅逐一切可能會有的傷害。
終於,在高雨瞳也忍不住睏意的時候,她的手慢了下來,最後漸漸歸於平靜,屋內平穩的呼吸聲變爲了兩個。
與暫時無法做夢的溫應倫不同,高雨瞳幾乎是剛進入深度睡眠,她的眼珠子就開始四處亂轉,夢境像是無法躲避的魔爪,無論高雨瞳的精神力躲藏在什麼地方,都不可避免地被它找到。
找到的下場,自然是一些高雨瞳不願去回憶起來的場景。
魔女其實是不會做夢的,唯一會做夢的一小撮分支她們所夢到的內容也多是關於預言和未來這一方面的。魔女只會在夢境的空間和時間內回憶起過去的一切,往往還是最不願回憶起的那些內容。
當阿倫的面容不再代表着溫情,高雨瞳夢境中的城堡開始無限地坍塌,她像是一隻被困住的蜜蜂,只能不斷地煽動着翅膀找尋出路。
即便知道身後滿身血污的阿倫是假的,高雨瞳的心依舊像是被能夠收縮的冰塊封印起來了一般,酸楚而尖銳地疼痛着。
“不要…不要…”
高雨瞳像是一隻被丟棄在陽光下的魚,她長大了嘴巴拼命地想去呼吸,雙手死死卻地摁住自己的脖頸,甚至脖子上青色的血管都明顯鼓了起來。
溫應倫正是被她急促的呼吸聲和牀上不停傳來的抖動給驚醒了。
“姐?”
除卻最開始的疑惑,當他藉着透過窗簾的月光看到正在努力呼吸的高雨瞳的剪影后,溫應倫立刻清醒了過來。
他坐起身的同時,身子向高雨瞳的方向傾斜着,唯一能動的一隻手死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姐!是我!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