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你…”
他的嘴巴微微開合發出的聲音無法聽得仔細,不過高雨瞳還是從中聽出了對自己的恨意,即便知道是假的,心口處不斷涌起的酸楚卻是真的。心,應該是真的碎裂開了,不知道多久,這傷口才能癒合。
有些顫抖地擡起手,睡衣寬大的袖口落了下來,露出了骨節分明的慘白的小臂,在透過紗窗的月光之下看起來就好像是石膏雕刻而成的一般。高雨瞳將手掌攤開先是在溫應倫面前虛空地抹了一把,隨着五指的變化繁瑣的咒語也一起流傳到了他的耳中。
高雨瞳的聲音裏,是掩蓋不住的疲乏和顫抖。
最後,掌根輕輕地點在了溫應倫的額頭上,就像是一個別切斷了電源的機器人一般,他奮力睜大眼睛想要保持清醒,但終究是抵擋不住那種從內而外的睏倦,不得不閉上了眼睛。
這是一個很小的插曲,高雨瞳這麼安慰着自己,同時握着溫應倫的手腕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脖子上拉了下來,然後摟着他的後頸讓他重新躺回了牀上,隨後把他的手臂也放回到了被子裏面。
做完這一切高雨瞳並沒有立刻離開,她反而又在牀邊兒坐了下來,捱過眼前一片冒着金星的暈眩感後,將手落在了溫應倫的耳側,拇指和食指溫柔地搓揉着他的耳垂。
“睡個好覺吧。”輕聲的,像是哀求一般,隨後她的指尖點上了溫應倫的額頭,“睡個好覺吧…”這一次,黑色的光芒在皮膚與皮膚接觸的地方一閃而過,原本還皺着眉頭的溫應倫翻動了一下身子,倒像是真的進入了沉沉的睡眠一般。
看着他留給自己的後腦勺,高雨瞳無聲地苦笑了一下,一時間她的心裏到底是種什麼樣的感受,她自己也說不明白,只是覺得疲乏,想要好好休息。
“晚安。”
第二天最先醒來的竟然不是達西,而是高雨瞳,因爲昨天頭髮沒有全乾就睡了,所以早上起來的時候高雨瞳給上面抹了幾把水,好讓它看起來不是那麼凌亂,不過脖子上新增加的兩個勒痕還是把達西的問早都嚇回了肚子裏。
“紫……”達西先是往她的方便比劃了一下,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這、這又是怎麼回事兒?”
昨天她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但是看情況,卻不是沒有發生任何事情,況且,達西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懷錶,“已經快十點了,小屁孩還沒醒來?”
一邊盛奶油蘑菇湯,高雨瞳一邊抿着嘴巴點了點頭:“是啊,還沒醒。”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自然而然地迴避了達西的第一個問題。不過,顯然達西並不是那麼好哄騙的,她推着輪椅乾脆停到了高雨瞳的旁邊,擋住了她的去路:“你的脖子,”再一次伸出手指,這一次因爲距離的緣故,能夠立刻明白過來她指的是哪裏,“怎麼回事兒?”
“到底爲什麼會這樣?”
對於這樣的疑問,高雨瞳只能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不過,我知道該去哪裏找答案。”
她繞過了達西,將所有的東西分別擺上了桌子,然後率先坐了下來,甚至還用指節敲擊了幾下桌子:“快來喫飯,然後我要離開一趟。”
她說得是離開,而不是出去一下,達西立刻抓住了其中的不同,不過現在她也沒有更好的主意,也許高雨瞳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會是她們的鑰匙也說不定。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晚上睡得很好的關係,達西后來還自己去廚房添了一次湯,切成小段的烤香腸配上酸甜口的醬汁,立刻讓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
早餐結束,高雨瞳把碗碟收拾起來後並沒有直接去洗,反而徑直離開了廚房,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這麼着急嗎?”
高雨瞳頭也不回地擺了一下手:“早去早回,這會兒他們估計剛剛醒來。”
和這些生活在東方的明顯現代化了很多的人不同,西方的吸血鬼貴族還保持着晝伏夜出的優良傳統,雖然對於他們而言,陽光早已沒有什麼傷害,就算十字架也不過是個裝飾而已。
但貴族就是貴族,他們一直秉承着自己的血統,並且爲之驕傲。
當高雨瞳重新步入這片曾經十分熟悉的土地時,夕陽的餘暉已經撒滿了正片大地,面前的鐵門緩緩開啓,像是在對她發出無聲的邀請一般。
拎了拎複雜的長裙的兩旁,高雨瞳行了個禮,隨後一輛馬車從遠處呼嘯而來,穩穩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馬和馬伕都是一身黑衣,沒有露出一點點皮膚,不過從帽子下能看到那雙閃着紅光的眼眸。
“高貴的,尊敬的,魔女大人,”馬車的車門被從裏面拉開,聲音也是從其中黝黑的伸出傳出來的,“特蕾莎.戴維斯,歡迎您的到來。”
一隻縈繞的黑霧的手臂從裏面伸了出來,雖然看不清楚,但能夠感受到他曲起的手指和向上的掌心。高雨瞳再一次行了禮,伸手搭上了那隻看起來根本不屬於人類的手臂,邁步走上了馬車。
隨着馬車的走過,道路兩旁的燈火被逐個點燃,越來越多的馬車或老式的汽車開始穿過那道大門,顯現出他們本身的樣子。
甚至還有馬匹,純黑的,一點兒雜色都沒有那種。
對於久未見過的這一切,高雨瞳的心裏都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即便知道這古堡裏住着的是自己最爲親密的摯友,卻還是忍不住苦笑了出來。
大約真的是離開太久了,竟然對這樣的生活有些不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