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揚一眼望過去的時候,只見齊瑜把那個他都不曾喫過的蛋糕狠狠的砸到了地上,然後情緒激動的給了齊之軒一巴掌,再然後就一直崩潰的衝着齊之軒吼着。
這樣的場面蕭揚不曾想過,甚至連齊之軒自己也是有些懵的,以前齊瑜對他只是比較淡漠而已,卻也不會像如今這樣的情緒激動的跟他動手。
齊之軒站在原地竟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要靠近安慰齊瑜的情緒卻又不知從何做起。
蕭揚騰的站起來的時候,袁偉張了張嘴,煙從嘴邊掉落,他心裏只有一個聲音,糟糕了。
蕭揚是伴着怒氣而起的,整個臉上都顯得有些猙獰了,這樣的蕭揚他不是沒見過,就是因爲曾經見過,他才很快的明白過來,接下來糟糕了。
袁偉想伸手拉住蕭揚的時候,蕭揚已經竄了出去,動作快得驚人。
蕭揚小跑着走齊瑜和齊之軒跟前的時候,齊之軒正試圖靠近齊瑜,可是齊瑜卻狠狠把他一把推開了,蕭揚覺得自己快要炸了,他扶住齊之軒,反手就狠狠推了情緒依然有些激動,甚至還想着對齊之軒發火的齊瑜一把。
這個動作一出來,時間瞬間就停頓了一般,靜得可怕,連剛跟上來的袁偉也只是不可思議的看着蕭揚,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蕭揚是暴戾了一點,他向來如此,可是齊瑜始終是個女人,還是齊之軒的母親,蕭揚這一個舉動過了,顯然蕭揚自己也回過神來了,他也知道自己過了,所以才一時也突然愣了。
這一份喧鬧也讓裏屋隨時待命的醫生及時的趕了出來,幾個護士把齊瑜扶了起來然後擁着往裏去了,袁偉看了一眼蕭揚之後也跟着進去了。
齊之軒自然也想跟着去,他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他不知道齊瑜爲什麼好端端的會突然發火,他更想不到這裏會有這麼多的醫生,爲什麼齊瑜需要這麼多的醫生,他甚至不知道蕭揚爲什麼也跟着如此的激動。
他真的很想跟上去,他必須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蕭揚卻攔住了齊之軒,他用自己的身體隔開了距離,一直到齊瑜跟着人羣消失,他才鬆開了齊之軒,兩個人四目相對着,蕭揚心裏砰砰的跳,瞞不過齊之軒了。
“蕭揚,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是齊之軒鮮少出現的急切的語氣。
怎麼回事?蕭揚也想知道怎麼回事啊,可是除了齊瑜的病情之外他也一無所知,他也並不比齊之軒知道得更多了。
蕭揚斷斷續續的跟着齊之軒的情緒,把齊瑜大概的狀況跟他說了一遍。
齊之軒聽後卻沉默了,自己竟然一無所知,連蕭揚都知道了的事情,自己這個作爲兒子的居然一無所知,究竟有多少事情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你爲什麼不告訴我?”齊之軒很沮喪。
從前的一幕幕浮現在了齊之軒的眼前,還是他自己太大意了,如果自己細心一點,其實也並不是無跡可尋的,齊瑜對他自小就與其他的母親不一樣,可是他卻不願意去過多的深究,他沉溺在蕭章對他的好裏,還傻乎乎的以爲自己其實也是一個幸福的孩子。
那是他自己潛意識裏選擇忽略掉的東西,是他自己不夠關心。
齊之軒的眼神一直望着那個房間,蕭揚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也不敢問。
一直到袁偉從那間房裏走出來,蕭揚才鬆了一口氣上前詢問着袁偉,“她怎麼樣?”
“她沒事了,情緒好多了,睡着了”,袁偉拍了拍蕭揚的肩膀,欲言又止。
“蕭揚,她沒事,你有事,你的情緒可不比她好到哪裏”,袁偉的目光一直盯着蕭揚,似乎在逼迫他承認這個事實一般。
蕭揚有些煩躁的悶哼了兩聲,“我知道了,我找時間會去看,你別一天到晚的提醒我。”
蕭揚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放得很小,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總是下意識的不想讓齊之軒知道得太多,其實這是關心還是自私呢?
他究竟有什麼權利這樣做?齊之軒的那一句他無法回答的爲什麼不告訴我,突然讓他覺得自己似乎錯了,沒有任何人有權利刻意的去隱瞞齊之軒。
不管是怎樣的理由,爲他好絕對不是理由,不管是他或是齊飛都沒有那樣的權利。
袁偉沒有再跟蕭揚說得更多,他卻走到了齊之軒的面前。
“你要進去看她嗎?”
袁偉並不需要齊之軒的回答,他自顧的跟着齊之軒說了一些需要他注意的地方,說完他就自覺識趣的先離開了。
他常常覺得其實齊瑜是很可憐的,蕭揚給了她最好的住所最好的醫療條件,但卻遠不及把兒子還給她來得更有用,袁偉甚至覺得,齊瑜是被放棄了的。
當所有的人全都以爲齊之軒好爲前提的情況下,齊瑜其實早就已經被放棄了。
她被他們用最殘忍的方式隔絕出了齊之軒的生命。
而更諷刺的是,這不是齊之軒自己的選擇,是一大羣人在齊之軒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幫他做的決定,齊瑜的冷漠和暴躁或許確實會讓齊之軒受傷,可誰讓他是齊瑜的兒子。
他必須去承受這一切,如果他不,如果沒有人讓他去承受,那麼這一切到最後都只會無聲的又壓回已經千瘡百孔的齊瑜身上。
蕭揚看着齊之軒無聲的走進了房裏,這是齊之軒的選擇,這是他之前沒有權利選擇的選擇。
齊之軒一個人坐在齊瑜的牀前,蕭揚一直站在門口,進退都顯得兩難。
齊之軒突然側頭望着齊瑜正在打針的那隻手,他回頭望着蕭揚,蕭揚的眼神開始閃爍了。
齊之軒突然無法控制的眼淚直流,手腕上的傷口代表着她曾經割過腕,他居然一無所知。
這些年來齊瑜究竟有多痛苦多絕望,而自己又做了什麼?
他無法想象齊瑜想要結束自己生命的時候會有多麼的無助和絕望,而那個時候自己又在幹着什麼?
齊之軒很想發火,很想繼續質問蕭揚爲什麼不早告訴自己?如果不是今天發生的事,蕭揚還準備瞞着他多久,可是話到嘴邊他又沒有勇氣說出來。
沒有錯,沒有人有錯,最錯的那個其實是自己,如果到了這個時候自己還去追究着究竟是誰的錯,那他就真的太無知了。
不能去怪誰但他真的需要安靜的呆一會,齊之軒站起身走到蕭揚面前,然後伸手關上了門,蕭揚就這麼無聲的被他隔離在了門外。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的過去了,齊之軒一個人默默的守着齊瑜,守着她這件事是自己早就該做的,他已經錯過了很多很多了。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然後他又聽見了打架的聲音。
不知道爲什麼這些聲音此時對齊之軒來說都顯得好遙遠,恍惚得就像是在做夢一樣的。
再後來一切又安靜了下來,他並不想出去,他知道外面發生着什麼,但此刻他只是想自己一個人這麼呆着。
蕭揚和齊飛一個人坐在一邊沙發上,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蕭揚你腦子進水了?帶他來這裏做什麼?”,齊飛話裏一點都沒客氣。
齊飛想不明白蕭揚好端端的帶着齊之軒來這裏做什麼?他以爲他們之間已經達成共識了,這件事先不讓齊之軒知道,不是先不讓,而是如果可以齊飛希望齊之軒永遠也不會知道。
“他過生日,我就想讓他開心一下,一直不讓他見齊瑜也不是個事啊。”
雖然蕭揚之前確實也默認了齊飛的做法,任何讓齊之軒有可能受到傷害的事情他都不想讓他發生,但既然已經這樣了,那就讓齊之軒自己選擇吧,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況且齊之軒真實的選擇早就已經擺在眼前了,到了此時此刻實在不應該再去剝奪他任何選擇的權利了,讓齊之軒留在齊瑜身邊也不是不可以,雖然齊之軒會過得再也無法像以前一樣的自由和無慮,但他可以陪着他一起。
齊飛看着緊閉的房門,不想費力跟蕭揚說什麼了。
太多事情是說不清楚的,不公平?是不公平,可是有些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必須保住齊之軒無憂的生活,對於齊瑜,不公平,可是這份不公平已經無法擺脫了,實在不能讓齊之軒也牽扯其中,他應該擁有一個更美好的人生,他不該爲從前的錯而付出代價,不是他的錯。
這就是現實,並不能用道德和良知來定論是非對錯,人生本來就不公平,齊瑜的不公已經無法挽救了,從很多很多年前就已經無法挽救了。
他們都是那一場風暴的受害者,內心裏,沒有誰過得比誰好一些,他對齊瑜有愧疚之情,但他卻無能爲力,因爲他自己也是受害者,也是那個人手中的受害者。
他只是想把齊之軒完完全全的脫離開來,不讓他受到任何的傷害,可是傷害卻始終都存在,不管齊之軒知道或不知道,不管他在意或是不在意,傷害一直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