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飛看着李明琛的睡顏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很想親一親眼前的人，可是李明琛醒了，或者這也就註定了他們之間不可能再有任何的接觸和交往。
他早就已經沒有任何的資格了，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心隨着他動了太多年。
在李明琛睜開眼睛的一瞬間，齊飛的呼吸都窒息了，他哽住了太多的情緒在胸口和眼底。
但是齊飛卻只能看着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李明琛拒絕的意味已經太多明顯了，他已經沒勇氣再說什麼再做什麼，他以爲這些年他已經學會圓滑了，卻沒想到，面對李明琛的時候，還是一樣的笨拙，一個犯了錯的人有什麼資格再去說什麼做什麼？
那些錯，怎麼會犯下的，明明可以不讓那樣的事情發生的，可是人總是這麼的後知後覺。
此刻李明琛能夠恩賜般的讓他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已經應該讓他滿足了，只是，人總是貪心莫名的，一旦能夠靠近又奢望得到更多，更多的更多。
他想靠近他一點，他想擁抱他一次，他想讓他的心裏再容下自己，可是可能嗎？
李明琛坐了起來，有些乏力的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他並沒有問齊飛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事實上，只要齊飛想，他會隨時出現在任何的地方，他是知道的，在很多個時候他都能夠看見齊飛的身影，可能齊飛以爲他沒發現，但其實他全都知道，他只是視而不見。
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坐起來並且一直坐着，兩個人就那樣並排而坐着，這一刻，沉默顯得特別的可怕，這樣的沉默好像隨時會有什麼爆發出來似的，讓人莫名的心悸。
李明琛雖然拒絕了齊飛的身體接觸，但卻還是無聲的陪着他坐着，他想聽聽齊飛想說什麼？
他們已經太多年沒好好說過話了，他不知道經過了這麼多年以後，他對於齊飛，是依然恨更多，還是那些無孔不入的思念佔了上風，雖然他從不動聲色，但是有些事心裏知道。
他並沒有自己以爲的那麼灑脫，也沒有他想要的那麼決絕，否則他此刻怎麼會在這裏？
否則他這麼多年明明知道齊飛始終關注着他卻什麼都沒說，否則怎麼還會常常出現在那個餐廳，他其實已經越來越不明白了，他報復的究竟是自己還是齊飛？
他只知道，到最後他們似乎都不好過，但這件事情無解，所以他想聽聽齊飛想說什麼？
齊飛卻只是沉默着，他確實沒有什麼可說的，他只是想呆在李明琛身邊，他想呆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讓他有時掛念的人身邊，彷彿只有看見他的呼吸，聽見他的心跳這個世界才能平靜。
齊飛的整個世界和腦袋都太不平靜了，自從齊柳義出現了之後，他的一片混亂了。
李明琛吸了一口氣，看了看齊飛，然後又低頭看了一眼手錶。
“沒什麼說的，我走了”，沒必要跟齊飛這樣耗下去，後知後覺的李明琛甚至覺得自己瘋了，怎麼會就這樣的跟着他坐了那麼久，即使知道齊飛心情異常，可那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自己憑什麼要去在乎他的心情？他們之間算什麼？舊情人？或者仇人？不管哪一個身份恐怕都不至於自己此刻這樣陪着他呆下去，更何況是在這個地方。
在這個他們曾經有過無數甜蜜的地方，他無法掩飾自己太久，這是需要勇氣的。
李明琛站起來披上外套，動作不知道算是急切或是緩慢，從容得或者只是做一件應該做的事。
“李明琛”，齊飛突然伸手抓住了李明琛的手臂，微微擡頭看着他，眼神之中藏着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只剩下一句，“對不起”，對不起，他已經不記得自己究竟有沒有跟李明琛說過對不起？好像說過千萬次，但又好像只是在夢裏，畢竟從他被推出搶救室以後，李明琛好像就再沒有來見過他，他哪裏來的機會說對不起？
雖然後來他有無數次的機會可以從各種渠道再見到他，但是有些話卻越發的說不出來了。
他根本不是奢望李明琛的原諒，他覺得自己甚至跟李明琛說對不起的資格都沒有。
對不起是最無用的東西，何必去說，反正說再多也無法彌補，說了究竟有什麼用？可是他此刻還是終於說了出口，說出來之後他並沒有覺得心裏輕鬆了一些，他只覺得自己的內心更沉重了，沉重得他只是動了動嘴脣之後，無法再繼續說下去。
對不起當然沒有用，但是說對不起總好過在這個時候說我依然愛着你。
我依然愛着你，只是再也沒有機會說出來，只是再也沒有資格站在你的身邊，再也沒有可能再次走進你的心裏，可是除了你的心裏，早就已經無路可去了，一顆心飄飄蕩蕩了太久。
“對不起，我只是突然想看看你”，齊飛又一次說了對不起，但是他們心裏都知道，這一句的對不起和之前的那一句是截然不同的方式，上一句是他藏在心裏很多年了對不起，是對於過去的愧疚，而這一句對不起，是對於明知會讓你厭煩卻還出現的抱歉。
李明琛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眼睛始終望着門口的方向，但語氣似乎低了一些。
“你發生了什麼事？”這一句話他也在心裏醞釀了很久，從白天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齊飛有事了，但是他告誡自己不能問不能管，但現在，他終於是說了出來。
齊飛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他想不到李明琛會問上這麼一句，他心裏涌上了太多的話，但他需要斟酌着開口，他得衡量清楚自己此刻的身份，和此刻應該說的話。
他猶豫了兩秒纔開口道，“我接到了齊柳義的電話，是我父親，我心裏有些害怕和混亂。”
齊飛說得很誠實，他是害怕的，回憶裏太多可怕的東西，他也是混亂的，因爲不知道他的出現將會帶來怎麼的結果和後果，但他心裏有預感，不會是什麼好事。
李明琛聞言卻突然又坐了回去，然後他看着齊飛，眼神裏有些複雜。
“我知道，所以你想怎樣？”李明琛看着他一字一頓道。
齊飛不太明白李明琛所說的知道是什麼意思？知道齊柳義？還是知道他此刻的心情？
李明琛很坦然的面對着齊飛有些疑惑的眼神，他聳了聳肩道，“你不會還以爲我還是那個什麼都不知道也不過問的李明琛吧？”語氣裏甚至有一絲自諷，想起以前的單純確實諷刺。
齊飛嘴巴動了動，什麼都沒說，李明琛早就已經不是以前的李明琛，他早知道的，他怎麼還會覺得李明琛對於他是一無所知的，即使李明琛不再愛他，對於一個自己恨着的人，他怎麼可能完全一點都不去了解，甚至李明琛知道的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多。
“我查過你，事無鉅細”，李明琛很坦白，這沒有什麼不敢認的。
李明琛再回到李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調查齊飛，調查這個利用了他的感情，然後靠近他傷害他的人究竟是怎樣的來路，他不會承認，有那麼一瞬間他是想要知道，齊飛究竟有着怎樣的非這樣做不可的理由，究竟有沒有那麼一絲絲的可能，一絲絲的讓他原諒的可能。
齊飛只是點了點頭，瞭然於心，沒有過多的驚訝，應該的。
接下來又是長久的沉默，齊飛不知道該說什麼，既然李明琛都知道，自己無需再說更多，說得太多有讓人覺得是在博同情，他不是需要同情，他見李明琛不是需要同情和幫助，他只是無法平靜自己的心，所以他隨着自己的心而來，他不值得原諒，齊飛明白。
如果李明琛已經知道了他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童年的那一部分，而李明琛依然並沒有任何的不一樣，那就足以說明，他不值得原諒，不管經歷過什麼，都不能成爲背叛和利用愛人的理由，他也從來沒想過要爲自己找理由，他不需要理由。
李明琛望着窗外，眼神飄得很遠，而齊飛卻只是安靜的一直看着他，能夠這樣安靜直接靜距離的看着李明琛，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味道，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我走了，明天還要開會”，李明琛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說這些，他可以直接轉身就走的。
雖然他也確實轉身就走了，但是感覺上卻好像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齊飛一直望着李明琛的身影消失，李明琛依然那麼好看，背影都是好看的，背影也是讓他怦然心動的，他淡淡的看着，他覺得自己的感情已經掩飾得很好了，已經放得很淡了。
但是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他的眼角有一些發紅，胸口是止不住的痠痛，李明琛，這個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存在的人，這個人不管變成什麼樣子，只要他還是李明琛，他就永遠能夠讓他心動和奮不顧身，奮不顧身的爲他做任何事，連命都可以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