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沉重白光壓得喘不過氣來的見草猛地驚醒,痛苦地連咳了幾聲。
尚有倦意的他茫然地眨了眨雙眼,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略微鬆了口氣。
只是……夢嗎?
見草苦笑一聲,活動了下肩膀,試圖轉移那胸口火辣辣的痛感。
等等,火辣辣的痛感?!
意識到了什麼的他連忙從被窩中伸出手臂,按下了手機上的開燈控制。
神說,要有光,於是世界便充滿了光。
只不過,這光來的太突如其來,反倒讓他更是什麼都看不見了。
半晌過後,他才皺眉眯眼,朝着自己的身前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她正坐在那裏。
銀髮的、宛若天仙的少女,正靜靜地坐在他的胸口。
那雙白色的、如飄蕩着一縷煙霧的瞳孔中,覺察不出絲毫的情感。
“……你醒了。”
沉思良久,見草才緩緩張嘴,說出了這毫無意義的話語。
少女眨了眨眼,微微點頭。
她的迴應,雖不能讓無意義之物變得有趣,卻也減少了幾分尷尬的氣氛。
‘咕—’
不過,這接踵而至的清晰動靜,又使得她的迴應顯得無足輕重。
見草稍稍一愣,隨即淡然問道,“餓了?”
少女眨了眨眼,微微點頭。
“既然這樣的話,就請先從我身上下去吧。”他淡淡一笑,揚起了嘴角,“畢竟我,可不是食物啊。”
少女眨了眨眼,輕抿嘴脣。
……………………………
在太陽尚未初升的天空之中,彎牙狀的月亮依舊散發着輕薄的光芒。
才只有……四點半嗎?
見草瞥了眼牆上的掛鐘,拉開冰箱門,從中取出了還剩一半的糕點,與餐具一同遞予了正端坐於桌前的少女。
少女微微頷首,有些稚嫩地握起竹筷,小心翼翼地將一小塊糕點送入了口中——很快,她便放下了矜持,風捲殘雲般地開動了起來。
眼見此景,他也並不怎麼在意,只是淡笑着抿了口杯中的‘涼’茶。
等到她將竹筷輕輕地放下,有些羞澀地掩嘴輕嗝一聲後,見草便也放下了茶杯,深吸了口氣。
“其實我一直都想問了。”他坐直身,伸手指了指她的雙眼,“這樣的眼睛……看得見嗎?”
少女眨了眨眼,微微點頭。
“那你,會說話嗎?”
“……嗯。”
曾幾何時所聽聞過的空靈女聲再度響起,讓他於片刻間,產生了穿越時空的錯覺。
唔……唔。
見草有些恍神地搖了搖頭,咬牙笑道。
雖說這音色與之前相差無幾,但與當時神女不同的是,這份聲音,並沒有直接抨擊至我的靈魂,也就是說——
‘您指的是……這樣嗎?’
他呆住了。
不,準確的說,是見草的靈魂太過動搖,以至於片刻間與自己的肉體失去了聯繫。
雖說眼前的少女與神女的外表確實相差無幾——但實際上,直到一秒之前,見草絲毫都不相信這懵懂的少女就是那窗簾後的神女。
因爲那個時候,他可是親眼看着她的遺體被轉交給榮帝國的啊。
毫無疑問了。
見草擡起頭,望着桌對面的她,沉吟道,“你真的是,神女嗎?”
她也擡起頭,看着桌對面的他,輕喃着,‘……我不知道。’
“啊?”他詫異地拍桌而起,神色激動,“什麼叫‘我不知道’?!”
少女顯然是被嚇了一跳,慌忙低下頭去,小聲說道,‘因、因爲我其實……沒有以前的記憶。’
望見她那怕生的模樣,見草如有所悟地輕嘆口氣,苦笑着搖了搖頭,“抱歉,是我太激動了。”
說着,他低頭做了個表示抱歉的姿勢,便坐下了身。
啊……是啊,就算是神女,她也只是個昨天剛從胚胎中誕生的嬰兒而已。
“所以,你不記得了嗎?”見草輕閉着眼,輕聲問道,“那個時候,你對我所說的那些關於‘改變因果’的話。”
她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微微甩動起了銀色的長髮。
“是這樣嗎……”見草略感失落地聳了聳肩,“不過,或多或少,我也早就對這種但有所預感了。”
‘……’
“只是有些好奇,”他擡起頭,笑着說道,“爲什麼你在第一次醒來的時候,強吻了我?”
突如其來的提問,一小心讓少女的臉頰變得通紅。
‘我、我不記得了。’
她小聲地,毫無說服力地回答道。
“……這樣嗎?我明白了。”
見草擺了擺手,微揚起了嘴角。
若說是神女的記憶你不曾記得的話,或許還說得過去——但那數小時前的舉動,你又怎麼可能會忘記啊。
看來,出於某些原因,眼前這看上去稚嫩的女孩,似乎不想對我說實話呢。
既然如此,便就這樣吧。
我可並非是心狠手辣的拷問人……至少目前來說,還是如此。
他淡淡一笑,站起身,緩步走至了窗前。
常家這的線索斷了的話,最後的線索就只有荀葉所說的,去找身居東瀛的‘巫女’了嗎……
他瞥了眼亮着昏暗路燈的街道,嘆了口氣。
但要從雍都前往邪馬臺的話……可是有着幾百公里的路途要走的——而且,在錦衣衛如此嚴陣以待的現在,此行全身而退的概率真是少得可憐呢。
沒辦法,這樣看起來,只有在計劃進行到那一步的時候,才能如此行動。
嗯……
突然,冰見草想起了什麼,迅速轉過身,看向了正偷瞄着他的少女。
剛一對焦於他的目光,她就如同做錯事的孩子那般,低下了頭去。
“對了,你,有沒有名字?”
‘……哎?’
她稍稍一愣,搖了搖頭。
“這樣嗎?那便讓我來給你起一個好了。”
見草淡淡一笑,轉過身,緩步走至陽臺,看向了不遠處,那朵於樹蔭下生長着的月季花。
隨風搖曳,似有凋零。
“嗯。”
他揚起嘴角,側身說道。
“從今日起,便叫你‘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