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邏輯上很簡單的問題，但他卻下意識避開了。
他很想說財帛動人心，很想說只是交換的籌碼不夠。
可他不能否認自己的驕傲，也不能否認自己不如視頻裏那個口罩人的事實，於是，他費盡心思得出來的關於神祕選手“作弊”的邏輯，就在李長歌的幾個小問題面前敗下陣來，陷入到一個解不開的死循環裏。
“林放……”
走廊邊，賀羽軒小心翼翼地撞了撞餘生的胳膊，低聲喚道。
他也沒想到，只不過陪餘生來趟健身房，居然聽到了這樣子一翻話。
明明林放就是靠自己的真本事做出來的，戴口罩只是因爲身份敏感，還有節目組要拿他做噱頭，憑什麼要被裏面那個傢伙這樣誣衊！
單純如賀羽軒，自然是打心底裏認爲餘生戴口罩是因爲和節目組的約定，他絲毫想不到在現在的輿論環境下，餘生也需要借《超級大腦》的力量洗白，實質上是互惠互利的合作關係。
所以，儘管被迫背上了一千萬天價違約金的風險，還時不時地被餘生調侃，賀羽軒卻對餘生沒有任何不好的看法，甚至暗地裏，還有些同情只比自己年長一歲的餘生揹負了外界那麼大的輿論壓力。
不得不說，這是個天真的孩子。
側目看到賀羽軒臉上的擔憂之色，餘生有些好笑，也有些觸動。
還是個孩子呀。
拍了拍賀羽軒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餘生臉上依舊是拉賀羽軒出來健身時的雲淡風輕。
“走吧。”
沒有遲疑，餘生推開健身房的玻璃門，望着健身房裏聽到動靜後，集體轉頭緊接着僵住的模樣，口罩下的嘴角朝上彎了彎。
既然在背後說人是非，那也得有被事主逮到現場的覺悟。
“……看什麼？我說的就是你！”
既有被當事人抓到背後議論的尷尬，也有被李長歌繞進死衚衕後看到餘生的惱羞成怒，喬振南語氣格外蠻橫道。
啪——
“你，你要幹什麼？想打人？”
健身房靠近門邊是休息區，有綠植也有三個沙發，眼下沙發上已經坐滿了人，看到餘生脫下外套露出身穿t恤，有棱有角的緊實肌肉，喬振南瞳孔微縮。
他個子不高，因爲從小成績優異的緣故，大學以前沒少感受過校園暴力，看到餘生脫下外套露出男性荷爾蒙爆棚的身材，他下意識就喝問道。
誰知，聽到他的喝問，神祕選手壓根就沒理會他，將外套搭在他身旁的沙發背靠上，冷漠地與他對視了一眼後，徑直走向裏面的跑步機。
一時間，喬振南感到自己被蔑視了。
這是一種難以用語言描繪的屈辱感，就好像自己忽然成了馬戲團裏的小丑，他站在臺子上賣力演出，臺下坐滿了觀衆，可對於他的上躥下跳，臺下卻連噓聲都不肯施捨給他，猶若無人。
“你是啞巴嗎？”
憤怒地掀起餘生的外套，用力砸到地上，喬振南高聲喝道。
看到喬振南像是被抽掉髮條的烏鴉，非要湊到自己邊上找事，餘生覺得自己分外無辜。
對方很欠扁，而且是自己找揍的那種。
“我室友當然不是啞巴，可他憑什麼要和你這種背後誣衊他的小人說話？”
清楚餘生不方便開口，賀羽軒當即反擊道。
說完，他心底還有那麼一絲隱晦的竊喜。
大家眼裏的神祕選手的室友呢，想到餘生在複試裏神一般的表現，身爲室友的他，同樣莫名感到了與有榮焉。
“喲，連健身也要戴口罩，話也不說，不知道的還以爲這是哪裏來的大明星呢~不就是節目組做噱頭嗎，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喬振南不知道自己一語中的了，他翻了個白眼，譏諷道。
只要不是武力威脅，他又有何懼？
在他的設想裏，餘生肯定和去年的船王之子一樣，又是什麼高學歷的社會名流參加節目鍍層金，溜溜粉。
對於這類道貌岸然的人，他向來痛深惡絕。
別的沒有，爛命一條，只要還有口氣在，他就要和這些所謂的名流們鬥爭到底！
“你，確定？”
踱步而來，餘生停在喬振南的面前，淡淡道。
他從喬振南的身上感受到了某種偏執，也從對方的語氣裏感受到了對方從一開始就給他安上了某種偏見，他相信，喬振南肯定是一個有自己故事的人。
但……這關他什麼事？
每個人都要學會承擔自己所做選擇的後果，無論他曾遭遇了什麼。
擡手扯住口罩邊，餘生目光掃過四周的另外幾人，平靜道:
“你們，也要看嗎？”
譁！
頓時，健身房裏好幾個人毫不遲疑地起身，快步推開健身房的大門，離開了。
參加節目而已，沒必要擔上這麼大的風險，還是爲別人的挑釁買單。
別說喬振南不過是他們才認識了幾天的“朋友”，就是相交多年的“好兄弟”，也未必能犧牲到這個份上。
轉眼，三條沙發上的人影一空，健身房裏只剩下來三個人:
挑事的喬振南，家裏有礦的燕丘，冷靜看戲的李長歌。
1秒，
餘生與喬振南對視着，雙方的目光中有火花迸裂；
2秒，
餘生的指尖捏住了口罩的邊緣；
3秒……
就在餘生扯下口罩的一剎那，霍地，喬振南以無比狼狽的180度向後傳，背過了身去。
一千萬，他……賠不起！
原來，除了武力，金錢也能將他壓垮。
此刻的喬振南內心的無力感與不甘、憤怒交織在一起，涌上心頭的情緒彷彿是江河咆哮卻被攔在大壩之外，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每一寸角落都在沉默。
他一字一頓道:
“我們賽場上見，我會打敗你的，證明你的“神話”不過是場笑話！”
喬振南的豁然轉身，也擋住了沙發上另外兩人的視線，餘生表情淡淡的將口罩重新戴上。
“第16名，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