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既是這種性格，怎麼會輕易跟你離婚？”
“他這人吧，虛僞愛裝，卻也好面，平日裏在他朋友面前就喜歡扮演好丈夫的角色，在同村人面前更是要臉。那日他在家裏跟村裏人喝酒，喝得有些飄了，正巧趕上了女兒要交學費，我特意挑着村裏人的面要他給錢，其實我心裏知道他那兜比臉還乾淨，有兩錢也給他拿去孝敬爸媽還有他那年過六十的哥哥。可他好面，老愛在村裏人面前充大款，我故意瞅準機會給他難堪的，果然他被我逼急，惱羞成怒要打我，被同村的人攔了，我也就順嘴跟他提了離婚，他好面，馬上就答應我了。可我怕村裏人走後他要打死我，所以那晚我趕緊帶着女兒去別人家借宿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趕回去在窗戶根底下喊他跟我離婚，他原是打算裝睡不理我這茬，反正我是再也不想被他虐被他欺凌了，這次要是離不成婚，我大概也活不了了，乾脆心一橫拿了塊磚將玻璃砸碎了，掐着腰罵他縮頭烏龜。村裏看熱鬧的人是圍了一圈又一圈，後來連他爸媽都出來教訓我了，揚言要拿柺棍打死我。村裏人看鬧大了，有幾個輩分高的叔伯叫了幾個年輕人爬窗進去搖醒了侯峯，那侯峯見沒法再繼續裝睡了，又見那麼多人圍着，看自己熱鬧，好面子的他立馬就答應跟我去民政局，誰不離誰是狗。藉着這場風波我才得以逃出魔窟，可憐我拿女兒，攤上了這麼一個家庭。”
看得出洪霞很愛自個的女兒，說到女兒時不免哭紅了眼。
“那你怎麼不把孩子帶在自己身邊啊？”
“我也想，可他們家的人不許，說我那女兒是姓候的，關我姓洪的什麼事！想當初我生丫頭的時候，我那公婆可就在產房門外看了一眼，見是個丫頭片子就把我一個人扔醫院裏，轉身就回去了，而那侯峯更是整天只知道喝那兩口黃尿，見他爸媽回來報信說是個丫頭片子，更是連醫院的大門都沒有踏進來過。還是醫院護士看我可憐，下班的時候幫我往孃家帶了信，不然我跟我女兒可能都活不到今日。女兒一生下來，我媽伺候了我兩個禮拜弟媳也生了孫子，我媽就緊着回去伺候弟媳了，可憐我沒出月子就得下地幹活，洗衣做飯餵豬是一個都不許我落下。幸好丫頭生在六月，太陽正烈，打一盆水放太陽底下曬那麼一個小時就發燙，不然我得落下多少月子病都不知道，我丫頭生在農曆5月初十，下個星期二就是她生日了，可惜她長這麼大還沒喫過一個生日蛋糕呢。是我害了她，她本不該投生在我肚子裏。”
林清風見洪霞越哭越是傷心，趕緊遞了紙巾給她，安撫的拍拍她背。大概是房內人數衆多，洪霞也不敢多哭，抽泣了兩下後沉默不語。林清風接着追問：“那你和那唐良怎麼回事？你們什麼時候成男女關係的？”
“這個......”洪霞遲疑了下，還是開了口：“老唐對我的幫助很大。我沒啥文化，讀完小學就輟學了，可這城裏招工啥都要看文憑，就連那保姆家政都要至少初高中文憑，我那時剛到閩省無依無靠，爲了生存只能找一家包喫包住的洗碗店工作，手藝整天泡在水裏發白起皺到喪失知覺，大冬天的把手泡水裏洗碗，剛開始還會發癢後來連起皺都不會了。那唐良是那家小炒店的常客，我和他打過兩三次罩面，有天因爲店裏停水，我要走三裏地去別的小區附近乘水，路上偶遇了唐良，那唐良伸手幫我搭了把手，說他剛纔在店裏喫飯，見我來來回回的抗了幾次水，問我怎麼不歇一歇，換別人來幫襯一把，還說我太實誠了要喫虧。於是我告訴他那小炒店別看店裏員工也有五六個，可除了我一人以外，其他人都跟老闆是一家，收銀的是她老闆，收碗筷的是她娘，上菜的是她小姨子，就連廚房也是老闆帶着表弟在後面忙活，這樣一來就我一個是外人，平日裏跟他們交談也不多，我一個人要幫着他們洗碗打掃衛生，甚至還要幫他們洗工作服，每天累得夠嗆卻又喫不飽。原先只是沒啥肉菜可喫，我拿白米飯澆點他們的湯汁，再配上兩口青菜我就很滿足了，可是後來老闆娘就說我胖要減肥，給我規定好一頓不喫喫超過一碗飯，而且爲了更好的定量，她親自幫我盛飯，可她盛的飯就那麼幾勺，她還將她碗伸過來給我示意，跟我說她和我喫的一樣少，女人就要時刻保持身材，這也是爲什麼同時小學畢業的，結果她是老闆娘，而我是洗碗妹的原因。可她就站收銀臺收收錢，一天到晚水果電心就沒停過嘴，我乾的是苦力，喫不飽飯沒力氣。可他們卻說我老是坐那裏一動不動的，對脊椎不好，叫我平時洗碗也幫忙收收桌子，今天停水了，所以他們叫我一人往返五六公里的小區來回盛水，我估計還得跑幾趟，不然這點水都不夠他們浪費的。那唐良見我說的可憐，問我月收入多少。我答他只有1800的時候，他就把桶扔地下了，問我願不願意跟他去工廠幹，活雖然不輕鬆，可坐在流水線旁只要做分內的事就行，保底2000月薪加計件工資，大概一個月至少也有4000打底，問我願不願意跟他走。我看那唐良也不算壞人，實在是對望不到盡頭的取水路感到比去西天取經還難。我沒多大猶豫就答應跟他走了，那唐良一聽我同意了，轉手就將兩桶我辛苦提來的水倒在地上上給我洗手洗腳。一年多過去了，我仍然記得那涼水肆意淋在腳上的那股痛快，原來東西越得之不易，糟踐起來就越舒服。那晚唐良跟我去了那家小炒店，跟老闆攤了牌，老闆娘耍無賴死活不肯付我這月的工資，說我沒幹滿一個月，違約合同沒讓我賠錢就算好了，那唐良哪裏是我那精於算計的老闆娘對手，沒幾個回合就敗下陣來，到底是損失了一個月的工錢，最後從那家店裏我只拿走了自己的幾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