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奶奶還是給我湊夠了學費，她在牀上躺了三天，能下牀活動的時候就又撿回了垃圾，爺爺嫌她撿垃圾丟人，把她撿垃圾用的麻袋鉗子都藏起來了，奶奶就帶着我，一路撿塑料袋一路撿瓶子裝裏頭。因爲白天還要趕回來做飯，所以奶奶不敢走遠怕捱揍，所以只敢帶着我在村鎮範圍內撿瓶子，可我們那裏窮啊，除了幾個家庭特別寵小孩會給買些罐頭可樂解解饞以外，沒多少人家會去雜貨鋪買這些沒用的東西，何況大家都知道這些瓶子能賣錢，不少人家喫乾淨以後都自己屯着賣，出門撿瓶子的人更是不在少數，所以常有外出回家探親的人買的飲料後，後面一羣人能偷偷摸摸跟一路，就等着那人將瓶子啪嗒一聲扔地上，後頭的人見機一擁而上。奶奶是小腳，平日裏走起路來都一搖三晃，可搶起瓶子來速度堪比劉翔。當然奶奶出馬也不是次次都能成功的，有一些懶漢故意玩弄我奶奶，會搶先一步拿到瓶子，在手裏玩夠了又丟到更多的地方，我奶奶雖惱這一羣攪事精，可還是耐着性子由他們取樂，等他們耍夠了走遠，再樂呵呵的把瓶子撿回家去，也有一些瓶子奶奶不搶，有一次奶奶在垃圾箱見着一瓶子，剛想撿起來，見遠處來了個臉色蠟黃的婦女，奶奶見她來撿瓶子，還把手裏已撿到瓶子扔兩三個下去，帶着我偷偷走開了。我問奶奶爲什麼不撿瓶子反而還把瓶子扔下去了奶奶告訴我，那個人是隔壁村的寡婦，丈夫早亡，兒子又得了病沒錢治，就靠着地裏的收成和農閒時撿撿瓶子養活自己和兒子。我上學的事雖重要，但重不過人家活命。我說既然是要瓶子救命，那爲什麼不把我們今天所有的瓶子都倒給她撿呢奶奶說這樣一看就是別人堆在那裏的，一般有良心的人都不會去撿，況且一個人再窮，她的骨氣是不會丟的，否則她大可以去大街上乞討不比撿瓶子來錢快嗎這就是她骨子裏有氣，不管身處何地，都彎不下她的脊樑。”
林清風早就被科一的故事吸引：“你奶奶和那個人都是骨子裏有氣的人，值得別人的敬佩。”
“是呀，要不是奶奶我早死了，今天也不會不遠萬里坐在你對面了。奶奶就靠着她”那雙小腳和那雙手把我撿進了高中。後來大學的學費實在太過昂貴了，我爺爺不管，爸媽不拿，奶奶無能爲力，堅強了一輩子的奶奶第一次向她的兒子低下頭，求着小叔好歹給我湊夠學費，其他生活費她自己撿瓶子攢。小叔是個善良的人，同意給我湊學費，可我爺爺卻不同意了，他認爲小叔的錢就應該孝敬他，而不應該浪費在我這個跛腳的孫女身上，這是肉包打狗又去無回，何況我從小不跟他親，現下年紀尚小還可被他掌控，要是放我去了大學，那就是了不得的所在了，說來我們那落後，一個鄉村到現在只出過一個大學生，我這名字還是他給取的呢，當時我爺爺都嫌棄我是個女娃，連個名字都不屑給我，還是我奶奶求到了那個大學生那裏，他隨口就給我取了科一的名字，說是第一名的意思，我還沾沾自喜了許久，到了大學才知道科一居然是考駕照時的科目一，害我被同學取笑好久，清風學姐，你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也想發笑吧”
“真的清風學姐你人真好，你還是第一誇我名字別緻的人。今天寒假放假回去我還去找了給我取名字的叔叔家，那叔叔還說多虧他給我取了這個名字，所以我成了村裏第二個大學生呢我被他氣得回家，我奶奶見我生死問了緣由，居然覺得那大叔說得有道理，還冒着被爺爺打的風險給那大叔送了雞過去呢”
“哈哈哈，奶奶真可愛。”林清風聽了奶奶的故事，是徹底愛上了這個奶奶。
可科一聽見林清風的笑聲，只扯着嘴裏苦笑了兩聲。林清風見狀忙問：“怎麼了”
那科一紅了眼眶：“就是因爲要感謝這個大叔，奶奶抓了只家裏養的雞給大叔送去，結果爺爺聽見村裏的人說了，趕緊趕回家一數，雞果然少了一隻，氣得跳腳大罵，奶奶見我偷偷在屋裏摸眼淚，更是難得的跟爺爺回了嘴，那雞苗是奶奶攢瓶子的錢買來的，也是奶奶一手養大的，怎麼就成了爺爺的呢平時我弟嘴饞了，十天半月的捉只雞殺了打牙祭奶奶從不計較，可萬萬沒想到她親手養大的雞居然沒有一點支配權其實也早該想到這種結局的，在爺爺的眼裏，奶奶就是他的附屬物，是不要錢的丫鬟，一個丫鬟哪有半點自由爺爺見奶奶回了句嘴，操起了柺杖就往奶奶身上打去，再一次把奶奶打趴下，這一次奶奶沒能在起來。醫生說奶奶年歲大了，再加上受重傷的是脊椎，所以奶奶再也沒能再站起來了，臥倒在牀的奶奶拉着我的手第一次求我，她說她從報紙上看到律師可以幫助一對夫妻離婚，所以她求我，一定要讓她跟爺爺離婚，她想無拘無束的離開，不想再揹着這個枷鎖。我就是讀司法專業的，我告訴奶奶，她和爺爺沒有領證，從法律的層面上她至今還是未婚。但是奶奶執意要看到離婚證，要讓中央告訴她，她真的自由了。我也去律師事務所和民政局瞭解過，沒有結婚證她和爺爺根本就沒有婚姻關係，既然沒結婚又如何離婚呢民政局的阿姨給了一個方案便是先讓爺爺奶奶領結婚證後再領離婚證，可爺爺是死活不肯的，還大罵奶奶丟臉丟到外頭去了，也是這時我給奶奶讀報紙讀到了前段時間母子三人失蹤跳江的新聞，奶奶聽得眼淚汪汪，大喊女子命苦，也是那時候我萌生了用報紙登離婚聲明的辦法。我奶奶信了一輩子報紙，如果你們能登的話需要多少錢我都可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