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房珂獨自坐在藤椅上看着書。
除了翻頁時手指有所動作，他幾乎就只保持着同一個固定姿勢，只偶爾輕扶鼻樑上的那副金絲花鏡，似是看得極爲投入。
不一會兒浴室門打開，季琳身着長款絲絨睡衣從裏面輕巧走出。
她脣邊帶笑，徑直來到藤椅背後，俯身擁住了椅上之人的脖頸，“老爺。在看什麼？”
蘇房珂沒有多餘動作，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書面上，“老朋友的書……你要是困了就先睡會兒吧，我零點之前讓下人叫醒你。”
這是蘇家多年來保持的習俗。
每年這一天到了零點時分，所有人都要再次回到大堂，晚輩對長輩行禮，長輩給晚輩紅包，並互相給予祝福。
“不用。”季琳拒絕道，“我就在這兒陪你。”
“那好……”蘇房珂拍了拍她的手，重新起來。
兩人就這樣安靜待了一段時間。
直到門口傭人過來通報：“老爺，夫人，澈小少爺和幕小小姐來了。”
“哦？澈兒和幕兒？”季琳擡眼，有些意外。但她還是嬌聲說：“老爺，他們這時過來，想必是找你有事吧？”
蘇房珂挪了挪身子，“叫他們進來。”
“是。”傭人應聲，並隨之退出屋外。
而後只見蘇澈和蘇幕遮齊身走了進來——前者神色自若，步伐也穩健，倒顯得後者有些緊張了。
“爺爺，二奶奶。”蘇澈先行行禮問候。
蘇幕遮也緊跟着鞠了一躬。
“嗯，坐吧。”蘇房珂用下巴點了點沙發，示意他們坐下說話。季琳則在一旁靜候。
然而眼前二人依舊站在原地沒動。
老爺子看着他們略有反常的表現，頓時神色變了變。
“什麼事情。”他問。
蘇澈還是一開始的鎮定模樣，他先是瞥了季琳一眼，不到一秒便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明顯是不屑。
季琳感到尷尬，不過也只得強作歡笑。
“爺爺。”蘇澈這次更是連稱呼都不帶她的份兒。
“我跟幕遮交往了。”他聲音不大不小地宣佈着，彷彿這是一件最爲平常的事，但他的語氣卻異常堅定。
“什……你說什麼？！”蘇房珂臉色瞬間鐵青，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話。
季琳嘴巴微張，也萬萬沒想到會這樣。
緊接着蘇澈又一字一頓、不卑不亢地迴應：“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所以我們在一起了。”
說罷，他還順勢握住蘇幕遮的手，以此讓她不要害怕……晚上在餐桌上時她就是這麼安慰他的。
可當下並不是適合談情說愛的好時機。
此刻蘇房珂的嘴脣因爲慍怒到極點而顫抖起來，“我看你們真是越來越渾了！這麼大的事都敢先斬後奏，乾脆就徹底瞞着我好了！”
“不關她的事，是我的責任，我先追求她的。”
“你……你這臭小子！主意打到自己妹妹身上，還有臉說！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房珂罵完，下一秒就起身從牀邊拿過手杖，沒有任何言語真就用盡全力掄過去！
電光火石之間，季琳嚇得尖叫出聲：“老爺——！”
眼看攻擊就要落在蘇澈身上，並且還會連帶傷到緊挨着他的蘇幕遮……男人一個側身擋在她身前，將其瘦弱的身軀完全罩住。
後背結結實實承受了一記力道！
蘇澈悶哼一聲，非但沒放手，還握得更緊了。
與此同時蘇房珂再次舉杖欲奮力一擊。
一直沒有說話的蘇幕遮看到此情形，連忙站到蘇澈身前護着他，“爺爺！求您別打他！是我先跟他表白的，要打您就打我好了！”
她用乞求的眼神看着蘇房珂，一雙大眼睛淚光瑩瑩。
“你……”老爺子見兩人都是這般固執，頓時氣急。
隨後他把木杖用力一摔，怒嘆一口氣坐到了牀上，“唉！”
季琳許久不見老爺子發這麼大的火，也嚇得不輕，她趕緊過去伸手給他順順氣兒。
蘇房珂沉默了許久，才終於開口質問自己最看好的長孫：“說，你是什麼時候動了這心思的？難道是那場車禍之前？”
他自然知道這兩人的感情絕不會是蘇幕遮那個丫頭先挑起的。
他的孫子他最清楚——若不是蘇澈自己先動情，又怎麼會有人能輕易將其打動呢？
而蘇澈對此也直接承認，“是。”
蘇幕遮皺眉。
季琳完全沒想到會是這樣，因此手上動作不經意間停頓了幾秒。
蘇房珂聽後更是不住地嘆息搖頭，情緒十分不穩定，“唉，執迷不悟，執迷不悟啊！”
“……你們都出去吧。讓我安靜一會兒。”他甩甩手，轉身朝向窗外，再沒有正眼看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