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丘 >第四十四章,到訪的老友
    屋外,彷彿有人正用攻城錐一下下暴力的撞擊着板門,轟隆轟隆的聲音傳進陸謙玉的耳朵,他見到門像在地震中那樣的顫抖,門框上的灰塵一簌簌的落下來,門的下沿哐當哐當的磕着門檻。

    “誰呀,把門當敲鼓呢?”林杏黑着臉,抱怨了一句,站起來去開門。

    “來了,來了!”陸謙玉伸出手,示意林杏在那坐着,他臉上嚴肅,心裏暗喜,想着會不會王燕回來了,“別敲了。”陸謙玉來帶了門口,伸手拉住了門環,這時,敲門聲戛然而止。

    伴隨吱呀一聲,兩扇活板門向內拉開,夕陽的光芒第一時間猛地照射進來,陸謙玉伸手擋了一下眼睛,一個男人的身影在他面前晃了一下,等他適應了光線,放在手臂,看清了這個男人,頓時高興的大叫起來。

    “原來你這個傢伙!”

    林杏滿腹狐疑的尋聲望去,只見百草堂的臺階下,站着一個套着灰不拉幾長衫,個子高高瘦瘦,一頭蓬髮的年輕人。

    陸謙玉熱情的像老鷹捉小雞那樣的張開雙臂,來到了浪流的面前,想了想,還是放下了,對着他的胸口來一拳。

    浪流拎左手着一隻酒瓶子,右手插在口袋裏,向外冒着烈酒的氣息。他被陸謙玉一拳打的倒退了幾步,好像不認識他的似的,盯着陸謙玉有一會兒。一時間,嘴脣翕動,喉嚨伸縮着,話到嘴邊,卻吐不出一個屁來。

    “還不進屋?”陸謙玉拉着浪流說道,“我還以爲你死在蘆葦蕩裏了。”

    浪流的鬍子有些長,濃密的糊在臉上,應該是幾天沒有梳洗了,一副吊兒郎當,邋遢的模樣。他晃了晃腦袋,回過神來,酒醒了一半,酒罈子也不要了,脫手而去,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酒水混合着地上的灰塵,流到了順子和老蔡腳下。

    “我不是在做夢吧?”他驚呼一聲,不管陸謙玉願不願意,接着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熊抱,哭笑不得的說,“你還沒死,太好了,太好!”

    “我快死了。”陸謙玉推開他,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咳嗽了幾聲道,“雖然我知道你想我了,但也不用這麼發賤吧?石翁在那,沒跟你一起過來?”陸謙玉伸着脖子,眼神分別掃過老蔡、順子,和長街。

    “渴死我了,給我先整點水啊!”浪流推着陸謙玉進屋,像沒聽見陸謙玉問話似的。

    屋內,屋外的幾個人,都看傻了。

    林杏一頭霧水,心道,“怎麼回事啊,莫問人間小,天涯遇故人?”其後,他的目光緊隨着浪流,越看這位吊兒郎當的模樣,越像個市井無賴。他的身後,還唯唯諾諾的跟着一大一小兩個男人。中年男人的渾身向外散發這江水味,臉上有淤青,特別是左眼上,紫了一大塊;而另外一個小男孩,身上略顯寒磣,短衫和褲子上打滿了補丁,光着倆只黑乎乎的腳,兩個大腳趾向外翻着,被人盯着的時候,他好像渾身還很不自在,於是腳不由得往後縮了縮。

    “陸兄,這位是?”林杏詢問。

    “一個生死至交。”陸謙玉把浪流塞進了椅子裏,接着,他指着林杏,介紹道:“浪流,這是林杏,我在石頭城剛結識的朋友。”

    浪流屁股上的傷還沒好,剛坐下來,疼的他嗷嗷叫了一嗓子,立馬彈了起來。接着,他對傻呵呵的笑道,“林兄見笑了,我這屁股不知道讓那個小賊刺了一劍,像捅出個窟窿!”

    “麟州,形勢如何?”陸謙玉留意到了浪流的傷勢,明顯處,可見到手背上,胳膊上有幾道丘陵似的疤痕,幸而都在癒合了,看不見的地方,說不定還有更多,可見不輕。

    “送你離開之後,我跟陸刃的走狗打了一架,受了點輕傷,並無大礙。”浪流笑呵呵的說。

    “我是個大夫,可以幫你瞧瞧。”林杏說,

    浪流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他對林杏第一印象便是,瘦的好像是個撐船的竹篙,他說:“人不可貌相,想不到,林兄還有這等本事。”

    “一點皮毛,一點皮毛!”林杏客氣的說。

    “你還是真是謙虛。”浪流拱拱手,“有勞了。”

    “幸事,幸事!”林杏說道。他雖然是林玉春的孫子,但沒有染上這個老頭的古怪毛病,爲人看個病,舉手之勞。

    林玉春生平只救三衆人,有緣人,有情人,有心人!

    林杏則剛好相反,他不救三種人,活死人,大惡人,老年人!

    三個人寒暄了一陣,便都坐了下來,林杏着手準備爲浪流診治病症。

    老蔡和順子站在一邊恭候着,浪流向陸謙玉提到了一嘴。

    如今,浪流找到了陸謙玉,這便用不上他們兩個人了。他思忖着,老蔡和順子都是善良的窮苦之人,一路上承蒙他們兩個人的細心照顧,自己才能順利的走到石頭城,稍後多給他們一些銀子,放他們回去。如果他們不打算繼續維持撐船的營生,可以有資本到麟州開一家小鋪子,從此風風光光,衣食無憂。

    總之,江湖太亂,屌毛太多,不適合老蔡和順子。英雄名號,廣廈樓閣,哪也比不上在家裏安安心心的過日子來的愜意。

    說話間,林杏準備完畢,他一邊盯着浪流,一邊說,“浪兄,你這個印堂啊,有點黑....”

    “林兄,你可別嚇唬我。”浪流一聽這話,剛坐穩了,立即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原本他這屁股就不太適合挨着椅子。在船上的時候,他基本是靠躺過來的,他膽戰心驚道,“我這傷勢,真有那麼嚴重?”

    “不嚴重,不嚴重。”林杏微微一愣,他示意浪流坐下,“你別對印堂發黑有什麼無解,也能是倒黴。”

    “那倒不錯。”浪流把胳膊伸過去,翻個面,他抱怨道:“如果不倒黴,我這屁股上能被人,刺了一劍。爲什麼會是屁股,他奶奶的,腿上也好啊!”

    陸謙玉在一邊,不說話,他用餘光打量着浪流,發覺他很不對勁。

    他問過浪流石翁的事,又問過麟州的事,浪流聽見了,卻急忙岔開了話題,這會兒,還沒有提及的意思,按照常理來說,見了面,浪流肯定回主動說的,除非...

    陸謙玉太瞭解浪流這個人了,他報喜不報憂。

    “浪流,石翁沒跟你一起過來嗎?”

    “林兄,我這脈象,怎麼樣?”浪流說。

    “噓!”林杏豎起一根手指,立着耳朵,側着臉,幾乎是貼在了浪流的胳膊上。他把脈從不用手,只用聽就足夠了,這麼奇異的看病方式,浪流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見,於是,覺得有趣。

    過了片刻,林杏緩緩提起頭說“好了。”

    “這就完了?”浪流覺得他剛把耳朵貼過去就結束了,這也太快了吧?

    “有幾處傷口發炎,三根骨頭斷了,這幾天,好生靜養,尤其是不要做劇烈的運動,比如說,械鬥!”林杏言簡意賅的說。

    以往,有些病症,林杏只要一搭眼就能從外表看個所以然來,這次林杏聽診了片刻,算是時間比較長的一次,主要是看在陸謙玉的面子上。

    “真是神了!”浪流猛拍着自己的大腿,站起來疾呼,“林兄啊,林兄!你可太厲害了。我浪流雖然不懂醫理,但也知道,大夫給病人診治,不外乎,望、聞、問、切這四字醫家真訣,可還從來沒見過靠聽就能診斷病症的。難不成望、聞、問、切之後,還有個聽字?”

    林杏呵呵一笑,“這是我祖上傳來的本事,區別於其它醫學流派!”

    “你說也有道理,世界這麼大,奇人異事總有不少。我浪流,生平沒佩服過幾個人,你算是一個。我五體投地!”流浪畢恭畢敬的作揖。

    “我們之間不用這麼客氣!”林杏呵呵一笑,轉身去抓藥,他說:“我給你些藥草,你按時去喝。我保證七天之內,你一定恢復如初,筋骨更勝從前。”在江湖上,如果他的醫術敢稱第二,那麼敢稱第一的只有林玉春了。他們兩個還差着十萬八千里呢,一想到老頭子那一手回春之術,林杏羞愧的無地自容,追上老頭子,也成了林杏畢生的心願,不求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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