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爲了心愛的女子而慷慨赴死,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妥。
人間多少不值得,但有一人,值得。
“人間過客,瘋狂一回,是一回”
姜虎說出這話之後,整個人巍巍然,覺得一腔熱血在心頭,這幾乎是他行走江湖,說得最爲霸氣的幾句,當以語錄,記錄在心,或者大筆一揮,寫在宣紙上,放在書房裏,裱起來。
邱洛洛對姜虎一番真心,嗤之以鼻,他是癩蛤蟆想喫天鵝肉,想得遠,無法實現,因爲邱洛洛在天,從未想到過下來。
“能瘋幾回,是幾回,人生當以取樂,身後的事,土蓋在了身上,留給其他人去說。”邱洛洛冷冷的一笑,似十二月裏吹來的絨絨風雪,又冷又柔。
“馬不走了,我們沒法趕路。”小顏雀握緊了馬繮繩,腳步執拗,試圖做着最後的努力。
“我有辦法,這等牲口,對危險敏感,但是極蠢,豈是人的對手?”姜虎笑嘻嘻走上前,腰間扯下兩條緞帶,矇住馬.眼,再牽馬,馬真就走了。
“矇住雙眼,便不知道危險。你這是在欺騙馬!”小顏雀哼道。
“恐懼是讓懦夫停止不前的根源,只有看不見恐懼,才能昂首向前,勝利,往往只差一步!”姜虎反駁道。
“姜虎!”小顏雀氣的臉紅,“我告訴你,若是小姐上了一根汗毛,我就讓整個龍祥號陪葬,我一定會這麼做的。”
姜虎無聲的翕動雙脣,不知如何是好,心道,“我龍祥號,發家至少百年,門徒不下數萬,那是你這小丫頭,大言不慚,說滅就滅了的,今日且看在洛洛姑娘的面子上,不與你爭執。”
“怎麼不說話了?”小顏雀衝着姜虎大喊。
姜虎理了理頭髮,笑道:“我將用生命保護落落姑娘,我保證。”
兩人爭鋒相對時,邱洛洛牽着馬走了。
跨入老林之門,猶如跨越兩個時空,一處是光明人間,一處是陰暗森羅。
遮天蔽日的樹冠,阻隔了陽光,渾身帶刺的荊棘,規劃了路徑,邱洛洛沿着幽靜的道路,剛走進來,覺得空氣也變了樣子,樹葉發腐的氣息,彷彿是這座千年老林的深沉的呼吸,一眼看不見頭的路徑,不知終點在哪,如果是單人獨馬,肯定不情願走這種死寂的路,哪怕你無所畏懼。
這便是自然的力量,讓人感覺到渺小。
姜虎和小顏雀隨後而到,三人,三匹馬,一起往樹林深處走去。
老林有一種天然潮氣,直撲人的衣裳,轉過絲綢的罅隙,接觸人的肌膚,便有一種深秋的涼意,小顏雀抱了抱凍得發抖的肩膀,警惕的查看四周,問道,“姜虎,你可知道,七口泉眼的位置?”
“至深之處,便是泉眼所在。”姜虎補充,“事實上,我根本不知道,江湖上的人都這麼說。”
小顏雀知道自己問了了一句話廢話,變什麼也不說了。
邱洛洛筆直的往前走,路把她引到那裏,她就走到那裏,似乎是漫無目的,但她知道,只要七口泉眼是真實存在的,上天必然會給予她模糊的指引,她將在密林無數的草木之中,找尋一根絲線,它的一端將捆綁着真相。
林中,分不清是下午還是傍晚,因爲一樣的昏暗,樹林各處場景,千篇一律,樹看完了,還是樹,草看過了,還是草,路過了,還是路。
但是夜晚就不一樣了,會有螢火蟲像星辰似得在樹林中閃爍,會有動物在夜晚暴動,會有更寒涼的空氣附在人的肌膚,這是自然的本能。
三人走了很久,極少說話,不飢不渴,各有想法。
螢火蟲的光,一點點移到了空中。
白馬甩着尾巴,彈走了趴在它屁股上的討厭一隻。
一束光亮,如同孤獨的流星,墜入了草地,忽閃忽滅。
耳邊傳來了風聲,風聲一直存在,樹葉沙沙,草地簌簌,溪水潺潺。
“就是這個聲音。”邱洛洛勒住了馬繮繩,馬腿繃直了。“你們聽,聽到了嗎?”
姜虎在馬背上,直着腰,四周巡視着,耳朵豎起來,一臉詫異,“洛洛小姐,什麼聲音?莫非是猛獸的聲音?”
小顏雀同是一頭霧水,“小姐,你是不是幻聽了?”
“是水聲。”邱洛洛興奮的說。
“哦,水聲!”姜虎囁嚅着,“難道落落姑娘口渴了嗎,要不要我到附近去給姑娘取些水來?”
“那還不快去?”小顏雀催促。
“樹有根,水有源!”邱洛洛跳下馬來,辨別流水聲的方位,腳下一瞪,身體輕盈而起,發動了飛鳥凌波的輕功,她先是貼着一棵樹,接着飛向另外一棵,在樹與樹之間輾轉騰挪,眨眼的功夫,身影消失在兩人眼中。
遠遠有話傳入兩人的耳朵:
“泉眼所在,肯定與水源有關,我們去看看。,”
姜虎在爲邱洛洛燕子穿縱的輕功瞠目結舌之際,小顏雀也施展了輕功,雙手一拍馬的背,叫了一聲,起。屁股從馬上一躍而起,沿着邱洛洛的軌跡,追逐而去。
輪到姜虎時,他搖搖頭,緩緩下馬,一頭鑽入草叢,硬生生撞開一條路,速度竟然毫不落下風,一擡頭,瞥見了在空中飛翔的兩個身影。
邱洛洛每每橫渡,便是幾丈遠,如果不是樹與樹之間過於密集,行動受限,她一躍至少十丈,攀巖走壁,如履平地,輕功造詣,超過許多強者,小顏雀在後面緊緊跟着,着實費了不少力氣,兩人同時在遠處瞥見一條銀色的絲帶潛入黑色的地表,離近了一點,原來是泛着白色月光的蜿蜒小溪,那裏的樹林裂出了一條縫隙,在兩側分開,沿着溪流分佈,荒草變成了青苔,地面上佈滿了大小不同的圓潤石塊。
邱洛洛跳下去,來到溪邊,先看了看水的流向,然後走近了小溪,看見了水中映照的美麗女人。
“小姐,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小顏雀氣喘吁吁的跑來,這幾乎到了她的極限,兩人至少在空中,跨越了好幾裏。
“我有預感。”邱洛洛彎下腰,小手輕輕拂去溪水上的落葉,捧着一輪彎彎的月光,甘冽的飲下去,接着說。“七口奇妙的泉眼,不可憑空而來,肯定在這水流的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