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志文靠坐在那裏,淡淡地擡起眼皮看過去,微弱的光線下,看到是範以方,麻木的臉上總算有了表情,有點怔忪。
“以方……”
先前走的那獄卒又回來了,給範以方搬來了把椅子,還準備了茶水,纔再次離開。
從頭到尾客客氣氣的。
尹志文就坐在那裏,怔怔地看着。
範以方端着茶碗,卻不喝,只是用茶碗蓋摸索着杯沿,看着尹志文,等了好一會兒,見尹志文都不說話,便微微笑道,“尹老爺不是一直想要見我嗎?怎麼我來了,反倒沒話說了?”
尹志文看着範以方,“以方,你知道你和我的關係吧?”
範以方笑了,“興王爺不是特地告訴你我的身世了嗎?我想,以他的性格,應該是儘量詳細地告訴你了。包括我幾歲被領養回范家的事。那個時候,我已經記事了。而我母親,也是個很乾脆的人。”
“所以,你很小的時候,她就告訴你,你的父親是誰了嗎?”
“……”範以方但笑不語。
“她,是怎麼說我的?”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海誓山盟,轉眼雲煙。”
“……”
尹志文聽到這話,彷彿受到了極大的觸動,瞳孔劇烈地收縮了下,好一會兒才問道,“你母親,生前吃了不少苦吧?”
“一個女子,無依無靠,還帶着個孩子,你覺得會過得輕鬆?”範以方反問道。
範以方將茶放到了一邊,說道,“說實在的,你與我母親已無瓜葛,與我更談不上什麼情分。我覺得我們實在是不適合坐在一塊回憶我的母親。所以,相關的話題就免了吧?”
尹志文眸光黯淡下來,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知道她的事情,哪怕是一點一滴也好。
範以方卻不給他機會,“我今天來,主要有兩個目的。一是給你送行的。”
“送行?”
“令公子尹傑一直在設法救你,不過,想來不管是他還是你自己都很清楚,這一次你落到這步田地,並不單單是因爲王貴的案子。皇上鐵了心要推行田賦改革,而你作爲江南商會會長,江南首富,江南的所有富紳豪族都以你馬首是瞻,你卻偏偏是與我們背對的人,對我們改革非常不利。所以,不管怎樣,你是必須要除掉的。你說,皇上想要除掉你,誰能阻攔得了呢?何況你的殺人罪,是鐵板釘釘的。”
“……”尹志文沉默。這些,他自己都清楚。
他也沒指望過會出去。
這下明白範以方所謂的“送行”指的是哪個意思了。只是……
“我一個月後才處刑。現在就來給我送行,是不是太早了些?”
“不早了。”範以方站起身來,“因爲我明日就要動身回京都了。”
“……”尹志文猛地擡起頭來。
這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