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想,那個除夕夜,最快樂輕鬆的時間就是那一會兒了。

    後來年宴即將開始,有女官來喚我們去入席。雲舒便拉着我,跟着那女官一起入了女眷席。一路上雲舒給我講了很多關於年宴應該注意的事,直聽得我腦瓜疼。待到坐定之後,我趕緊捂住雲舒的嘴巴,“好了,我知道了,不要再說了。下面,聽我跟你說件事。”

    我看看周圍坐定的人都在同自己相熟的人嘮嗑,便湊到雲舒耳邊道:“我找到秦彤了,但是她不願意跟着我們一起走,還讓我告訴瑞嵩讓他忘了她。”

    未正式開始的宴席上人來人往,小宮娥和太監們穿梭在人羣中伺候着各位主子,雲舒輕輕把我推開,道:“別湊太近。”我坐直了身子,她便勸我:“既然她不願意走,我們做再多的事也是不濟。反正話你已經傳到了,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好好喫你自己的飯就好。”

    雲舒說話的時候很端莊,偶爾有人過來打個招呼她也是從從容容的應對,正常的不得了。可是我知道,越是這個樣子的雲舒,就越是一定有事瞞着我。“你別想瞞我,說,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我心中一動:“難道,是瑞嵩出事了?”

    恰好這個時候有女官領着一堆宮娥前來佈菜,雲舒便轉移了話題,不再理我。我纏着她說了好多軟話,可她怎麼都不肯同我講,我問小韓和靈溪,她們也都噤口不言。我心中擔着瑞嵩說的拿林家做籌碼,便在這年宴上越發的坐不下去,總擔心中途出了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會波及到長清和小逸身上。

    小逸。

    可是如今,小逸已經被波及到了。

    我把頭埋在臂彎裏,閉上了眼睛。小逸,小逸跟顧家的那個混蛋到底怎麼回事?是小逸被那混蛋迷惑了,還是小逸被暗算了?小逸出事了,長清現在在做什麼?他在照顧安慰小逸吧?他會有多傷心、多自責,多難過……

    都怪我,都怪我。一定是我和顧念青的恩怨被他們發泄到了小逸的身上,都是我害了小逸。長清會怪我嗎?我緊緊抱住自己,越發不能原諒自己。瑞暻和皇后娘娘在上面說的話,致的賀詞,我一句也沒聽到。只感覺這個夜晚好冷,一切的走向,都和我預料的不一樣。我該怎麼辦,長清,我到底該怎麼辦?

    雲舒拍拍我,把我拉起來,往我手裏塞了一杯茶。我擡頭接過去,是對面坐着的顧家人,她們正舉杯向我們這邊致意。我盯着顧念青,看她歡快地笑着把酒喝了,勾出一抹笑,把茶水一飲而盡。

    歌姬舞姬上來了,我們這邊便同對面隔了開。雲舒做出一副同我話家常的樣子,道:“我打聽了一下,那個賢妃娘娘,是在皇上登基前就跟了皇上的。”

    “我知道。瑞嵩只給我講到他同秦彤約好那裏,後來發生了什麼,我雖然不知道,但也能多少猜到一些。應該是當時當上了太子的皇上看上了秦彤,便向員外郎家提親,把秦彤迎進了府。因爲瑞暻是自己的哥哥,又是一國太子,所以,瑞嵩纔會心有餘而力不足吧。”

    雲舒點點頭,“我原本以爲,秦彤跟了皇上就放棄了自救,所以打一開始就不是很想你幫瑞嵩。要不是你說他拿林家威脅你,我根本不會幫你。”執起酒杯向來客回禮後,她繼續道:“今天從景和宮出來的時候不是碰到舒貴妃了嗎?我有意無意地提到秦彤,貴妃便同我講了一些事。”

    我側耳傾聽。

    貴妃說,剛開始的時候,賢妃娘娘只是嬪位,皇上也並不怎麼寵愛她。不知從何時因爲何事,皇上忽然就對當時還只是秦嬪的賢妃娘娘起了莫大的興趣,不僅給賢妃娘娘賜了字,升了位分,還一連半個月日日留宿擷英殿。只是不知爲何,擷英殿裏一直沒有懷胎的消息傳出,反而是賢妃娘娘,身子愈發的消瘦起來。各宮妃嬪都眼紅賢妃的盛寵,紛紛對她下陰手,有幾次差點害死她。賢妃娘娘面對這些,卻是毫不在意,只是從那之後每天都不出門了而已。

    後來有一次皇上留宿在擷英殿裏,第二天皇后娘娘卻發現皇上肩膀上受了傷。逼問了跟着皇上的公公才知道,是賢妃娘娘拿刀子刺的。再問,便得了知賢妃娘娘跟了皇上這麼久,居然仍舊是清白之身。那傷,便是因爲皇上要對她用強,她反抗的過程中刺的。此事被皇后娘娘壓了下去,皇后娘娘知道皇上的心思,她動不得賢妃,只能勸。好在舒貴妃冒了出來,分散了皇上的注意力,皇后娘娘這才略略放了心。可是不知爲何,賢妃的身子,卻仍是一日壞似一日地差了下去。

    聽及此,我想起來秦彤蒼白的臉,病懨懨的模樣,心中似乎隱隱的知道秦彤日漸消瘦的原因。

    雲舒看我入神,狠狠掐我一下,“早知道就不該跟你說,你又跟這瞎想!”

    我嘿嘿一笑,對她道:“好了,我知道了。我喫飽了,出去走走。”

    剛想起身,雲舒一把把我拉回座位上,“你告訴我你要去哪裏,出了事我還可以去救你。”

    我抿抿脣,坦白道:“我去找秦彤問個清楚。”

    雲舒鬆開了手,我看看四周沒有人注意,便偷偷地溜了出去。小韓要跟過來,也被雲舒攔下了。

    宴席之上,歌舞昇平,燕聲笑語,觥籌交錯。無論是主子還是底下人,都歡樂着,幸福着。我偷摸着從角門溜出去,剛走了一程,便發覺身後有人在跟着。我走,他也走,我停,他也停。我沒有練過功夫,聽不出來後面跟着的是男是女,只能故意走向一個拐角躲起來。我想着他只要跟過來我就一把把他按在牆上,匕首不在身上,可以拿髮釵抵住他的脖子。

    可是那人卻發覺了我的意圖,遲遲沒有跟過來。我等得快要不耐煩了的時候,忽然轉角伸來一隻手,手中是一個白色的瓷瓶。我愣了一下,猶豫着不知該不該接,便問:“你是誰?”

    那人也不現身,只道:“虞大人讓我來給姑娘送藥。”

    是剛剛的小宮娥。

    “虞大人吩咐姑娘一定要記得服藥,否則姑娘的身子會每況愈下。”

    我看着那藥瓶,沒接,“這是什麼藥?”

    “強心丹。”

    我一凜,追問道:“他爲什麼要給我強心丹?”

    “姑娘恕奴婢不知。請姑娘快些收下藥,宴席之中奴婢還有事兒。”

    我從她手裏拿過藥瓶,拔開聞了聞,無味。倒出來看看,是黑色的藥丸。虞然爲什麼要給我強心丹?我心臟有什麼問題嗎?就算有問題,他是怎麼知道了?轉角處再沒了聲音,我探頭過去看看,走廊裏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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