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紫珊越聽越怒，用力把白玉簪往地上一擲，豎起眉毛指着那夥計。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拿死人用的東西來糊弄本小姐！”
那夥計心疼的撿起被摔成兩截的白玉簪，連聲叫屈：
“五小姐，您千萬別聽別人的胡言亂語，那個鄉巴佬兒懂得什麼，敝店這白玉簪子是大師親手雕刻的，選的是上好的暖玉，怎麼可能是死人……出土的東西。”
“那這鳳嘴上的沁點，你怎麼解釋！”
那夥計仔細一看，鳳嘴上果然有沁點，頓時啞巴喫黃連，有苦說不出。
“有、有沁點，也、也不一定是出、出土之物啊。”他乾巴巴的解釋。
可他也知道這解釋蒼白無力。
“你這珍閣齋出售出土之物，還敢號稱是京城第一，我看是浪得虛名，本小姐以後再也不會來了！”
程紫珊氣呼呼的說完，帶着丫頭婆子們摔門而去。
“五小姐，五小姐！”那夥計趕緊捧着斷掉的白玉簪追出去，“這簪子被您摔斷了，您、您是不是得賠償……”
話未說完，已經被程紫珊的丫鬟氣洶洶的打斷。
“你們用這種東西糊弄我家小姐，還想要賠償？我家小姐不給你宣揚出去，已經是給你們珍寶齋面子了，你再糾纏，我們就把這件事宣揚得人盡皆知！”
那夥計嚇得臉都白了，只好眼睜睜的看着程紫珊乘上馬車，揚長而去。
他心知肚明，這簪子絕不是出土之物，可是爲什麼會有沁點，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程紫珊不肯賠償，那這簪子就只能由他來賠。
想起這簪子的價值，他哭都哭不出來。
蘇輕眉拉着林如霞的手，從那哭喪着臉的夥計身邊走過。
“霞妹妹，以後買東西得留個心眼，別被一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給騙了。”她輕飄飄的話，就像一把刀，在那夥計已經滴血的心上又狠狠刺了一下。
那夥計差點沒氣暈過去。
等他回過神來，蘇輕眉和林如霞早就走得連影子也不見了。
在珍寶齋受了一肚子氣，林如霞早就沒了逛街的興致，於是二人上了自家的馬車，打道回府。
在馬車裏，林如霞想起剛纔的事情，仍是氣難平。
她絞着手帕，一言不發的生着悶氣。
蘇輕眉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霞妹妹，你不會真以爲那簪子是什麼出土之物吧？”
“難道不是？”林如霞驚疑的睜大眼。
“當然不是。”蘇輕眉輕笑一聲，“那是一枚難得的上好暖玉髮簪，就這樣毀了，倒是可惜。”
“可是我明明看到那上面有黃色的沁點啊？”
“有沁點，但並不代表它是出土之物，你可聽說過，‘玉有五色沁，價值十萬金’？”
林如霞搖搖頭，眼神懵懂。
蘇輕眉微笑道：“紅、黃、青、綠、紫這五色，
都是古玉中的沁色，只有上古的美玉纔有，但因爲極其罕見，不爲世人所知，現在很多人都是不懂裝懂，根本分不清楚土沁和玉沁，一看到黃色的沁點，就以爲是出土之物，我隨口一說，那程紫珊就信以爲真。”
不過她接着醒悟過來：“眉姐姐，你故意那樣說，就是想幫我出氣，是不是？謝謝你，眉姐姐，你怎麼懂得這麼多啊？要是我也像你這樣聰明，就再也不會被人欺負了。”
她現在對蘇輕眉不止是感激，更是全心全意的崇拜。
蘇輕眉笑了笑：“我只是比較喜歡讀書，你有空的時候多讀點書，自會懂得就多。”
林如霞嘆口氣，眼神黯淡：“以前我哥哥沒出事之前，常教我讀書寫字，還給我講許多很好聽的故事，可後來他的腿斷了，他就再也沒教我讀過書了，他總是發脾氣罵我，我都不敢去和他說話。”
她吐吐舌頭，忽然想起一事，吩咐車伕：“快點快點，我要回去看看龔神醫有沒有治好我哥的腿，哼，等我哥哥的腿好了，他一定能考上狀元，到時候非讓那程紫珊悔青腸子不可！”
蘇輕眉淡淡道：“她和你哥哥訂過親？”
林如霞點點頭：“當時我哥哥是京城裏有名的神童才子，好多人都來我家主動提親，這程紫珊是程家的第五個女兒，乃是庶出，不過我爹貪圖她爹是太僕寺卿，乃是官家之女，就允了這門親事。她當時常常來找我玩，一口一個霞妹妹，對我可親熱了，可是後來我哥哥摔斷了腿，她馬上就變了臉，讓他家的僕人提着我哥下定的聘禮扔到了我家門口，說自己就是嫁豬嫁狗，也不會嫁給一個斷了腿的瘸子！”
她咬着脣，恨恨道：“從那以後，她就視我爲仇人，我看上的東西，她一定要從我手裏搶過去，還總是奚落我，嘲笑我，不就仗着她爹是個太僕寺卿，是做官的嗎？她有什麼好得意的！”
蘇輕眉點點頭。
她明白這個時代的等級制度。
士農工商。
士排在第一位，因爲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而商人的地位卻最爲低下，連農夫也不如。
這就難怪林清田會把兒子當成眼珠子一樣寶貝，傾盡全力供他讀書，要是林如峯真的做了官，林家就可以一步登天，再也不是被人瞧不起的商戶之家了。
可惜的是，造化弄人。
＊
馬車停在林宅門口。
林如霞下車之後，看到門口還停着另一輛馬車，頓時眼前一亮。
“眉姐姐，葛神醫還在府裏，咱們一起去瞧他給我哥哥治病吧，要是他治不好，眉姐姐你再幫我哥瞧瞧好不好？”她拉着蘇輕眉的手央求道。
蘇輕眉搖搖頭：“我醫術淺薄，如果連葛神醫都治不好，我更不行了。”
林如霞馬上道：“眉姐姐你就幫幫我好不好，我哥哥他真的很可憐，如果他不是因爲一場意外摔斷了腿，他現在說不定已經金榜題名中了狀元，他以前又驕傲又神氣，京城裏人人誇讚，可現在，他連門都不敢出，就算是這樣，旁人提起他來都笑話他，尤其是那個程紫珊，她簡直恨不得我哥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