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近來睡眠不足,眼底有着嚴重的黑眼圈,太后精神好了些,看在眼裏,很是心疼。
說話的功夫,太后又輕咳了兩聲,就自動停了。
這在以前是根本沒有過的。
皇帝又是一陣喜悅。
“是,那兒臣就先告退了。”他起身告辭。
太后看看他,又道:“哀家覺得蘇姑娘的醫術不錯,皇帝要是身有不適,可以讓那丫頭給你瞧瞧。”
她看着兒子的臉色,面露擔憂。
皇帝不由失笑:“母后放心,兒臣身體很好,並無不適。”
他心想,自己放着太醫院那麼多的太醫不去瞧,讓一個年紀輕輕的小丫頭給自己瞧病,豈不是笑話。
不過,他又轉念一想,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都說那丫頭可以不用把脈,觀氣色就能斷病症,自己何妨一試?
想到這裏,他就離開了內殿,在外殿坐了下來。
郭張兩名太醫早就醒了,只是不得皇帝的吩咐,兩人不敢離開。
他們大氣也不敢出,生怕皇帝怪罪,只好縮在角落裏,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帝也當兩人是空氣,眼角也沒掃向他們。
他坐了片刻,蘇輕眉就來了。
她已經梳洗過,但穿的還是那身家常衫子,臉上脂粉未施,看着卻更是輕靈嬌嫩,她一走進殿來,就讓人覺得眼前一亮,彷彿帶進來一束光。
整個殿堂都顯得亮了起來。
皇帝嘴角含笑,看着她。
蘇輕眉沒想到皇帝會坐在那裏,微微一愣,接着神色自若的上前請安,聲音輕透婉轉,像黃鸝鳥一樣清脆。
“民女蘇輕眉拜見皇上。”
“平身。”
皇帝擺手,含笑道:“蘇姑娘,辛苦你照顧太后。”
蘇輕眉垂眉斂目:“這是民女醫者的本分。”
聽聽,這話說得真讓人舒坦。
皇帝心情很好,看人是怎麼看怎麼順眼。
他微笑道:“朕聽說你能觀而知其症,所以朕想考考你,你來看看朕有什麼病?”
蘇輕眉聞言,又是一愣。
皇帝這是啥意思,好好的居然讓自己給他瞧病?
他是希望自己有病呢,還是希望自己沒病?
她沉吟了一下,擡起頭來,看向皇帝。
“好。”
在皇帝面前是不允許擡頭,更不可以直視皇帝,那都是犯大不敬的。
不過皇帝既然這樣吩咐,她自是沒這個顧慮。
她很認真地觀察了一下皇帝的氣色。
皇帝見她面容平靜的看着自己的臉,一雙眼睛烏黑透亮,水靈靈的,可是小臉又板得很嚴肅,神情很像太醫院的那些老頭子,不禁有些好笑。
同時他又很好奇,不知道她會說些什麼。
皇帝有些不懷好意。
他所謂的考較,考的倒不全是蘇輕眉的醫術,更是考量她的膽子。
太醫給皇帝診疾的時候,說話都格外小心,就算他真的得了什麼病,太醫的措辭也會十分婉轉,將他的病說得含含糊糊,雲山霧罩的。
因爲直言皇帝有病,也是犯大不敬的。
皇帝倒想看看,這個蘇輕眉有沒有這個膽子。
蘇輕眉看了皇帝幾眼,
“皇上,民女看過了。”
“哦,那你說說,朕的身體有什麼毛病?”皇帝收起笑容,故意板着臉問道。
角落裏的郭長青和張太醫全都豎起了耳朵,心裏暗爽。
啊哈哈哈,這個姓蘇的丫頭要倒大黴了。
“皇上龍體無恙。”蘇輕眉回道。
“哦,是嗎?”
聽到這個答案,雖然是在意料之中,但皇帝卻是失望的。
他還以爲蘇輕眉真的能給他一個與衆不同的回答。
看來,她也不過是和常人一樣,畏懼他的龍威,有話不敢直言。
“只不過——”蘇輕眉又道。
皇帝精神一振,忙問:“你看出了什麼,只管放心大膽的說出來,朕不會怪罪於你。”
蘇輕眉心裏一樂,怎麼這皇帝倒是巴望着自己有病一樣,說他沒病,他還不樂意。
她道:“想來是因爲太后有恙的緣故,皇上憂思掛懷,以至於睡眠不足,食慾不振,有盜汗的跡象,並時常會夢中驚醒,這些都不算是病,民女會調製一種九轉烏梅,皇上服用之後,這些症狀就會不藥而癒的。”
皇帝的身體微微一震。
他瞪着蘇輕眉,心中驚駭無比。
這丫頭真的是大夫?還是神仙?
她居然把他的這些小毛病說得一絲不錯,宛如親眼所見。
甚至連他會在夢中驚醒也知道了?
這真的是從他的氣色上看出來的?
如果是真的,那也太神奇了!
皇帝因爲太過震驚,以至於一時說不出話來,臉色也變得十分古怪。
郭長青和張太醫看到皇帝的表情,都是心裏一喜。
皇上生氣了!
啊哈,蘇丫頭要倒大黴。
治罪!重重治她的罪!
“九轉烏梅?”皇帝終於開口,問道:“那是什麼?藥嗎?”
蘇輕眉搖搖頭:“不算是藥,它可以調整身體的機能,但也不能多喫。”
“好,那你快點制好,朕很想嚐嚐這個九轉烏梅。”
皇帝說完,掃了一眼角落裏縮着的郭長青和張太醫兩個人,像是終於發現了二人的存在一樣。
“郭院首,張太醫。”
“臣在。”
郭長青和張太醫忙從角落裏出來,跪倒向皇帝磕頭。
皇帝說道:“太醫院現在無甚要事,這幾日你們二人就留在這裏,聽由蘇姑娘的調遣。”
郭長青:……
張太醫:……
兩人張大了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皇帝也沒那個耐心等他們開口,站起身來,用期許的目光看了蘇輕眉一眼,然後心情很好的離開了。
直到皇帝的身影在宮門口消失,二人這纔回過神來,對着門口磕下頭去:
“臣遵旨!臣恭送皇上!”
可是皇帝卻一個字也聽不到。
郭張二人的心情別提多沮喪了,兩人耷拉着腦袋,像是被霜打過的茄子,蔫了巴嘰的。
蘇輕眉瞧了兩人一眼,脣角含笑:“兩位太醫還沒喫早膳吧?要不兩位先去用了早膳再來服侍太后好了。”
“不必了,我們不餓。”兩人氣呼呼地答道。
還喫什麼早膳,氣都氣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