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長青也是猶有餘悸，悄聲道：“我又何嘗不是？”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苦笑一下。
所謂伴君如伴虎，他們的體會最深不過。
旁人都羨慕他們做太醫的風光，可誰知道他們風光背後，是多少小心翼翼和提心吊膽換來的？
張太醫忍不住問道：“郭院首，你喫的那烏梅究竟是什麼？”
郭長青伸出手掌，露出剩下的大半顆烏梅，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不過我猜，這東西一定是那姓蘇的丫頭呈給皇上的。”
“姓蘇的丫頭？”張太醫想了一下，忽然道：“她不會是想加害皇上吧？郭院首，你吃了這烏梅可有什麼不適？”
郭長青“吧嗒”了一下嘴巴：“不適倒是沒有，就是有點意猶未盡，滿口生津，我得回去好好研究一下，這東西究竟是咋製出來的。”
他將剩下的大半顆烏梅小心的藏在了荷包裏。
皇帝等兩名太醫離開之後，又取出瓷瓶，倒了一粒九轉烏梅出來。
郭長青已經親自試過了藥，證實無毒。
他嘴角慢慢浮起一絲笑意，將那粒九轉烏梅放進嘴裏，嚼了幾嚼，便嚥了下去。
次日，天剛過四更，不等太臨來叫，皇帝就自然醒了。
他從牀上坐起身來，看到帳子外面還未熄滅的火燭，有些發怔。
守夜的小太監聽得動靜，忙進來服侍他梳洗。
“幾更天了？”皇帝問。
“回皇上，剛剛敲過四更。”
皇帝點點頭。
他每日五更早朝，提前一個更次醒來，是要去探望太后。
醒來的時候，他都覺得睏倦不堪，要在牀上坐好一會兒才能緩緩下牀，喚人來梳洗。
可今天他卻自己醒了，而且覺得精神奕奕，全身都舒服。
真是奇怪！
皇帝換好了衣服，便往太后寢殿而來。
他每日這個時辰來給太后請安，數十年已經習以爲常，太后年老覺少，他趕來的時候，太后早都醒了。
哪知道今天和昨日一樣，太后還在睡着未醒。
皇帝當然不會打擾太后，他順口問了一句：“蘇姑娘呢？”
宮女又答：“蘇姑娘早就起了，正在偏殿爲太后娘娘煎藥。”
皇帝就點了點頭。
這丫頭服侍太后事事親力親爲，倒是十分用心。
就算她治不好太后的病，皇帝也不準備降罪於她。
他看看時辰不早，便上朝去了。
皇帝離開之後一個多時辰，太后才醒了過來。
她這一覺睡得時間很久，而且一直沒有醒，睜開眼睛之後，她就長舒了一口氣。
“蘇丫頭呢？”
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喚蘇輕眉。
守夜的宮女忙道：“回太后娘娘，蘇姑娘在給您煎藥，估計快好了，奴婢這就去叫她。”
太后卻擺擺手道：“不必了。”
她又問道：“皇帝來過了？”
“是，皇上四更剛過便來了，看到太后娘娘安睡未醒，就沒打擾您，皇上臨走時叮囑奴婢們，一定要好好照顧太后娘
娘。”宮女畢恭畢敬地答道。
“皇帝是有孝心的。”太后點了下頭，心懷甚慰。
太后一看到她，登時眉眼含笑，擡手喚她近身。
“蘇丫頭，哀家昨夜睡得好痛快，這麼多年了，哀家都不記得何時曾睡得這樣美過，這多虧了你的功勞。”
她這話是由感而發。
就算在沒得病之前，她也難得能睡一晚安穩覺。
沒想到會因禍得福。
這人一睡足了覺，就覺得精氣神十足，太后已經很多年都沒這種感覺了。
她覺得自己好像年輕了好幾歲一樣。
蘇輕眉抿脣一笑：“太后喝了這碗藥，今晚還會睡個好覺。”
太后喝了藥之後，還是不肯放蘇輕眉離開，拉着她的手，問長問短，都是問她一些家裏的事。
對於蘇輕眉的遭遇，她也是知道一些的，只是大多是傳言，她還想親自問清楚。
可她又怕觸到了蘇輕眉的傷心之處，所以問得很是含蓄。
蘇輕眉落落大方，有問就答，聲音輕柔婉轉，入耳極是舒服。
但她很會避重就輕，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一字不提。
太后問了幾句，就知道問不出什麼來。
蘇輕眉又給了太后小廚房的廚子幾道食譜，廚子照着方子做出來兩味小點心，呈給了太后。
太后病了這些天，幾乎就沒怎麼喫過東西，以前是喫啥吐啥，自然沒了胃口。
但昨天喝了一碗碧玉粳米粥之後，胃口大開，只是她病後胃虛，不能多食。
今天看到這兩味小點心，香氣撲鼻，不覺食指大動。
“蘇丫頭，這點心我可以喫嗎？”她有些不放心。
“當然可以，太后只管放心的食用便是。”
蘇輕眉一說完，太后就迫不及待的拈起一塊點心送進嘴裏。
這點心做得小小巧巧，一口一個，看上去像是綠豆糕，可喫在嘴裏入口就化，軟糯香甜。
太后驚訝道：“咦，哀家宮裏這廚子幾時做得這麼好喫的點心了？倒是要好好賞一賞他。”
旁邊的宮女抿脣笑道：“太后娘娘，這不是廚子的功勞，是蘇姑娘給的食譜呢。”
“當真？”太后又驚又喜，看向蘇輕眉，“丫頭，沒想到你除了醫術高明，還有這樣的本事，哀家以後可有口福了。”
蘇輕眉忙道：“太后娘娘謬讚了，其實我不會做飯，不過是在古書上看了些食譜，覺得還不錯就記了下來。”
太后就指着那道淡綠色的點心：“這看上去像綠豆，可喫在嘴裏卻是有一股茶香之氣，是什麼點心？”
“這叫抹茶酥，是將上好的龍井茶葉磨成細粉，再加入馬蹄粉，蓮藕粉，還有幹桂花和酥油做的。”
太后訝然：“這茶葉也能做點心？做出來的味道又這等好，簡直叫人百喫不厭。”
她在宮裏什麼樣精美的點心都喫過，只是再好的味道喫得次數多了，也就膩了。
更何況廚子做來做去，都是那些花樣，今天突然吃了一道口絕殊異的抹茶酥，自是拍案叫絕。
她馬上吩咐宮女：“這點心味道可口，叫廚子再做一些，給皇上送過去。”
頓了頓又道：“給小十七也送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