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名沒份,在宮裏住這幾日是爲了給太后治病,太后病好她就要出宮的。
皇家規矩森嚴,她如果繼續留下來,是會惹得大臣們非議,百姓詬病。
太后和皇帝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可太后卻說出這句話來,是想讓自己進宮,給自己一個名份嗎?
蘇輕眉神色不動,手指卻不知不覺的握緊。
太后握着她的手,感覺到了。
可仔細看她的神情,又是平靜如水,看不出半點異常。
太后就猜不透了,自己說得雖然含蓄,但該表達的意思她應該聽得懂,這丫頭這麼聰明。
她這反應是什麼,願意還是不願意?
“你住在宮裏,你的舅舅一家也會得到提攜的機會,也算是光宗耀祖的好事,不過,這只是哀家的想法,也要看你願意或不願意。”
太后見蘇輕眉遲遲不語,只好又挑明瞭一些,她不方便說這是皇帝的意思,便拉到了自己身上來。
蘇輕眉心裏就和明鏡似的。
她垂下長長的睫毛,片刻後,擡起頭來,對太后笑了笑。
太后看到她這一笑,如花苞初綻,登時一顆心落回了肚子裏,臉上也露出笑容來。
她到底還是希望蘇輕眉能留在宮裏的。
所謂肥水不落外人田嘛。
她心想只要自己還活一天,就能罩着這丫頭一天,宮裏雖然是喫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宮妃之間的爭鬥更是殘酷激烈,但她可是經歷過風浪的,所有的把戲心機在她看來,全如同小孩子過家家一般。
宮裏裏的妃子個個都是外柔內狠,要是論聰明,她們沒一個能及得上蘇輕眉。
太后相信,在自己的教導下,蘇輕眉絕不會喫虧,只要她把心腸狠下一些,那些宮妃們誰也不會是她的對手。
皇帝尚在壯年,膝下只有四名皇子,雖然長大成人,卻遲遲未立太子。
這說明皇帝對他們一個也不滿意。
近幾年來,皇帝已經很少再寵幸新的宮妃,三年一次的選秀也一拖再拖,皇帝似乎對這件事並不上心。
難得他又有了這樣的心思,倒也是好事。
蘇輕眉精通醫術,有她在皇帝身邊照料,皇帝必會益壽延年,若是她將來能涎下皇子,皇帝一定很高興,再加上自己的幫襯,封個一品貴妃不在話下。
太后想得很遠很遠,她已經爲蘇輕眉計劃到了十數年之後,甚至打算在自己有生之年,在這皇宮裏爲她鋪上一條康莊大道,只要她願意,就算是皇后的寶座,太后也能幫她拿到。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以蘇輕眉的品德,勝過孟皇后多多,做個皇后綽綽有餘。
“好孩子,你這是答應了?”太后的聲音裏透着驚喜。
蘇輕眉起身,對着太后盈盈拜了拜。
“太后娘娘,民女能進宮來給您治病,一來是您福澤齊天,二來也是機緣巧合,實在是沒有什麼功勞,當不得太后娘娘的厚賞,要是太后娘娘捨不得民女,民女願意留下來多陪您幾天,但民女福薄,在這宮裏實在是住不習慣。”
這就是不樂意了?
太后心裏微微一沉,但同時也有了一種鬆快的感覺。
覺得失望,反而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
“那哀家就多留你住上幾天,或許你住得久了,也就慢慢習慣了。想當年哀家初進宮的時候,也是事事不慣,後來,時日長了,反而覺得住在這宮裏最是舒適自在。”
太后笑着說道,將蘇輕眉從地上拉起來,重新坐回錦墩上。
她的話還沒完,雖然蘇輕眉表示出不願意進宮的意思,但皇帝既然已經有了那個心思,她願意也得願意,不願意也得願意。
君命難違。
就連太后也難拂逆其意。
她就算再心疼蘇輕眉,怕是也只能遂了皇帝的心意,她想得更多的是,今後如何讓蘇輕眉在這宮裏適應下來,但這事情呢,皇帝既然還沒下旨,她也沒必要立馬挑明。
只要含蓄的暗示到即可。
蘇輕眉一聽就明白了。
她咬着嘴脣,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皇帝的年紀做她父親都綽綽有餘,怎麼就會看上她了?
她細細回想皇帝這幾日來的神情舉止,沒發現有什麼異樣啊,尤其是他看她的眼神,也完全不像是男人看女人的意思,而是透着一種長輩的慈愛。
和皇甫曄那火辣辣直勾勾的眼神完全不同。
會不會是太后誤會了?
蘇輕眉想到這裏,便道:“民女怎麼能太后您相比,您身份尊貴,民女只是一鄉下丫頭,和您之間是雲泥之別。”
太后見她還是委婉拒絕,微微一笑,也不再說。
有些話點到即止。
聖意就是聖意,是任何人都違抗不得的。
太后本來還想再提一提景王的事情,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哀家覺得有些倦了。”她道。
蘇輕眉乖巧地起身,服侍太后睡下。
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皇帝又照例前來請安,太后卻因爲睡得晚,還未起身。
皇帝就習慣性的往偏殿而來。
往日這個時候,還沒進入偏殿就能聞到嫋嫋藥香,可今天卻沒聞到。
皇帝有些奇怪,進了偏殿,卻見偏殿空蕩蕩的無一人,就連藥爐和一些藥材也都不見了。
他微微一怔,接着啞然失笑。
自己真是糊塗了,太后的病已經好了,不需要再服藥,這裏不過是臨時搭了一個藥爐,現在自然是撤了。
“蘇姑娘呢?”
皇帝問站在門外的宮女。
“回皇上,蘇姑娘在小廚房爲太后娘娘煮粥。”
皇帝就點了點頭,心想這丫頭倒是孝敬,日日起得這樣早,不是煎藥就是熬粥,倒是比自己的幾個女兒服侍太后更要上心。
要是……
他眼神一閃,隨即看不出半點異樣。
皇帝沒有等太后醒來,便乘着轎輦去上早朝。
一路上他都讓人打起轎簾,路過御花園的時候,聞到陣陣花香。
他一擡頭,見到幾株粉白的茉莉花,花朵嬌小,清甜沁人,心裏多了幾分喜歡。
“將這幾盆茉莉送去太后宮裏。”他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