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乎一直沒怎麼閤眼睛，憂心焦慮地守着兒子身邊，可以說是心力交瘁。
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孟皇后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繼續活下去，因爲她後半輩子的指望，全在兒子身上。
正因爲付得的太多，才受不了失去的打擊。
兒子一天沒有好轉，她的心始終落不下來。
本來宮裏有什麼風吹草動的都瞞不過她的耳朵，只是這兩天她實在沒有旁的心思去管其他的事情，別人也不敢拿這些事情來打擾她，所以她就變得像聾子瞎子一樣。
程貴妃今天在湖心亭發病的事情，她和冷秋全都一無所知。
蘇輕眉自然知道春燕獻殷勤的來意，卻故作不知，喫飽喝足之後，她這纔像是剛發現春燕站在身邊一樣，驚訝道：“春燕姑娘，怎麼你還沒走啊？”
春燕也不知道是好氣還是好笑。
敢情自己幫她布了半天的菜，她都把自己當成了透明的？
這蘇姑娘真能裝！
但她不敢露出半點不滿，笑得很是謙卑，恭恭敬敬地道：“蘇姑娘，我家貴妃娘娘想請您過去說說話，當面向你賠禮道歉。”
賠禮道歉是假，讓自己給她看病是真。
蘇輕眉就道：“貴妃娘娘的意思我明白，不過她身邊有郭院首這位太醫在，郭院首醫術精湛，經驗豐富，他開出來的方子自是極好的，又一語切中病根，只要貴妃娘娘按照他的方子堅持喝藥，保持心情愉悅，一個月之內定會好轉的，否則，豈不是等於擼了郭院首的院首之職嗎？”
春燕心想，這位蘇姑娘說話可真損。
白天的時候明明說郭院首的病不管用，這會兒卻又誇他方子極好，不是說反話諷刺郭院首又是什麼？
不過她聽得很解氣。
她也不喜歡郭長青，以前她還以爲郭長青身爲院首，醫術自是衆太醫之首，所以對他很是恭敬，現在經過了太后一事，郭長青算是被拉下了神壇。
再加上今天的這一出，春燕就更是瞧不上郭長青了。
本事沒有，就會吹牛，就連那個劉太醫都比他強。
要是程貴妃還相信郭長青的話，也不會讓她低聲下氣地來求眼前這位蘇姑娘了。
她只好繼續求道：“蘇姑娘，您大人大量，今天的事千萬別放在心上，我家貴妃娘娘的病非您不可，我家娘娘得罪之處，奴婢向您賠罪。”
蘇輕眉笑了笑：“春燕姑娘還想教我宮裏的規矩嗎？”
春燕滿臉通紅。
蘇輕眉又道：“春燕姑娘，我不是故意擺譜兒，而是你家貴妃娘娘的病，的確是郭院首說的那樣，是氣血鬱結之症，而郭院首所開的方子也是活血養血，理氣散瘀的，很是對症，至於這藥喝下去管不管用，一個月之後自見分曉。”
春燕就急了，忙道：“肯定不管用，我家娘娘已經不相信郭院首了，無論如何，還請您去一趟。蘇姑娘，我家娘娘說了，只要您治好了她的病，她就下旨讓人廢了郭長青這個院首，您想讓誰當院首，就讓誰當院首。”
就皺起了眉頭：“你當我是用這件事要挾貴妃娘娘嗎？我和郭院首無怨無仇，他當不當院首關我何事？”
春燕自悔失言：“蘇姑娘，是奴婢說錯了話，您根本不是這樣的人……奴婢求求您，再去幫我家娘娘瞧一瞧吧，您要是不去，奴婢今天就跪在這裏不起來了。”
她果然說跪就跪，神情極是堅決。
蘇輕眉就皺起了眉。
她也不是故意爲難程貴妃，只是程貴妃的病有些棘手。
白天的時候她曾斷言郭長青的方子治不好程貴妃的病，不是因爲那藥不對症，而恰恰相反，郭長青還是有幾把刷子的。
他所下的診斷無誤，開的方子也非常對症，的確是治療氣血鬱結之症的良方。
但蘇輕眉敢斷言，是因爲不是藥的問題，而是程貴妃本身有問題。
程貴妃這個病是氣出來的。
只要生氣到極點就會犯病。
既然是從氣上得來的病，光靠吃藥是不可能治好的，這其實是一種心病，所謂心病還需心藥醫，需要解開程貴妃心裏的那塊疙瘩，讓她徹底地發泄出來，這病纔會痊癒。
否則就算喝下再多對症的良藥，也是於事無補。
像程貴妃這樣的人，有什麼事能讓她氣結於心，到了無法排遣的地步？
蘇輕眉知道這些事一定關係到宮中祕事，所以她纔不想插手，因爲一旦管了，怕就是後患無窮。
就在這裏，孟皇后從裏間走了出來。
春燕頓時一愣，她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孟皇后，來不及多想，急忙行禮。
孟皇后淡淡掃了春燕一眼，神情溫和，問道：“程貴妃身體不適嗎？”
春燕忙點點頭。
“既然程貴妃不舒服，太醫院有得是太醫，爲何偏偏要請蘇姑娘，難道太醫院裏就沒旁人能治病了嗎？”孟皇后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什麼情緒。
春燕完全猜不透孟皇后的心思。
她只能實話實說：“貴妃娘娘的脈象一向是由郭院首負責的，郭院首也開了方子，但貴妃娘娘還是想請蘇姑娘過去確診一下。”
孟皇后就道：“程貴妃的意思是不相信郭院首了？”
她也不等春燕回答，就對蘇輕眉道：“既然程貴妃這樣看重你，蘇姑娘，你就隨春燕去瞧瞧程貴妃好了。程貴妃身份非比尋常，你可要好生仔細照看着，別出差錯。”
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這話用在後宮裏也非常恰當。
孟皇后用吩咐的語氣說完這番話，根本讓蘇輕眉沒辦法推脫，否則就等於是違抗了孟皇后的鳳旨。
她只好答應下來。
春燕大喜，她來不及多想孟皇后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太醫院，對蘇輕眉道：“蘇姑娘，馬車已經備好就在門外，請您上車。”
蘇輕眉沒有坐車，而是道：“我有些話想問你，還是走路過去吧。”
從太醫院到程貴妃的宮裏路程不近，走過去的話要大半個時辰。
春燕雖然心裏着急，卻不敢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