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的時間轉眼就到。
孟皇后的目光從香柱之上移開,正準備開口,突然,御榻上傳來一聲劇烈的咳嗽。
她大喫一驚,回過頭來,只見昏迷了好幾天都沒醒過來的皇帝面色泛紅,大聲咳了起來,隨着咳聲,他慢慢睜開了眼睛。
“皇上……”
孟皇后又驚又喜,顫聲道。
“皇帝!”
太后也猛然睜大了眼睛,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似乎想要走過去,可身體晃了晃,重新坐回了椅中。
這一來慌得好幾名太醫顧不上去看皇帝,紛紛過來扶住了太后。
太后卻閉着眼睛推開他們。
“去,去,別管哀家,看、看皇帝……”她氣喘吁吁地道。
太醫們又呼啦一下全都圍到了御榻邊,把脈的把脈,問診的問診。
誰也沒有再向蘇輕眉看上一眼。
蘇輕眉靜靜地站在那裏,她誰也沒看,目光平靜的看向窗戶的方向,儘管窗戶緊閉着,她就盯着那雕花的窗櫺在看。
景王的目光不受注意的盯在她身上,他沒有像衆人那般圍上前去,但不代表他不關心父皇。
皇帝的確是醒了。
但是他並沒有清醒多久,很快,他就咳出了一口血,重新陷入了昏迷之中。
那口血,竟然是黑色的。
所有人大喫一驚。
“毒!皇上中毒了!”
郭長青第一個嚷出聲來,聲音顫抖。
頓時整個寢殿譁然一片。
“皇上中毒了!”
“皇上中毒了!”
“皇上中毒了!”
這消息迅速地傳到了外殿,等候在外殿的大臣和嬪妃們個個大驚失色,全都起身,想向內殿涌去看個究竟,卻又不敢。
孟皇后一臉的驚愕:“郭院首,你看清楚,皇上他真的中毒了?他怎麼會突然中毒?”
旁邊的人也都是一臉的不可思議,紛紛揉着眼睛,以爲自己看錯了。
可皇帝吐的那口血就在眼前,的確是紫黑色的。
黑色的血,有毒……
這似乎是常識。
就算郭長青不嚷出來,他們心裏也會猜疑。
郭長青面色沉重,仔細給皇帝把着脈,太醫們個個慌了手腳,緊張地看着郭長青。
“怎麼樣?皇上真的是中毒了嗎?”
孟皇后聲音發顫,全身都在發抖。
“這個……”郭長青把完了脈,臉上的表情變得又不是那麼確定。
“什麼這個那個,皇上究竟有沒有中毒!”孟皇后聲音陡然轉厲。
郭長青身子一抖,撲通跪了下來。
“中、中毒了。”他硬着頭皮道。
“誰下的毒?”孟皇后冷冷逼問。
“這個……微臣不知。”
一陣靜默。
突然,有人伸手向外圍一指:
“是她!”
所有人的視線順着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蘇輕眉再次成爲目光的焦點。
她靜靜地看着指向自己的孟皇后,嘴脣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孟皇后冷笑道:“下毒的人一定是她。幾日來皇上滴水不進,這碗粥是皇上唯一入口的東西,這毒要不是她下的,還會有誰?”
“好大的膽子,竟敢當着咱們的面前給皇上下毒!”
“當真是不想活了!”
所有人齊刷刷的轉過身來,向蘇輕眉瞪視,懷疑、憎恨、仇視,表情紛呈。
就連太后也轉過眼來看向蘇輕眉,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
她不信。
她不信自己最信任的蘇丫頭會給皇上下毒,可這事情就在眼前擺着,皇上的確是喝了那碗粥才吐出的毒血,要說這毒不是她下的,還會有誰?
縱然她想爲蘇輕眉辯解,也找不出理由來。
十七公主忽然叫道:“我不信!蘇姐姐絕不會給父皇下毒的,你們一定是搞錯了。”
孟皇后臉色一沉,喝道:“你懂什麼,這世上人心難測!就是因爲太相信她了,就連哀家也上了她的當!”
十七公主還想再說,但看到孟皇后難看之難的臉色,嘴脣翕動了兩下,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就因爲她說了這一句,周圍登時傳來無數不善的眼神。
孟皇后冷冷道:“蘇輕眉,你爲何要給皇上下毒!皇上待你不薄,你卻恩將仇報,當真是狼心狗肺,豬狗不如!”
這番指責義正辭言,正氣凜然。
儘管有些人心底仍是有些懷疑,但眼前的情形,這下毒之人的確是蘇輕眉的嫌疑最大。
藥方是她開的,藥是她親手熬的,又是她親自喂的,要說和她無關,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劉太醫遲疑地開口:“可是,蘇姑娘爲何要加害皇上?害了皇上,對她有何好處?”
他自知人微言輕,這句話已經是能幫蘇輕眉的最大極限了。
孟皇后冷笑一聲:“有何好處,這就要問她自己了。”
她陡然提高了聲音:“蘇輕眉,你受何人指使,前來加害皇上?你究竟有何目的!”
蘇輕眉雙手一攤:“看來就算我說我沒有下毒,也沒人相信了,是不是?”
“死到臨頭,還要嘴硬!”孟皇后大聲喝道,“來人!”
立刻有大批手持刀劍的侍衛涌了進來,將蘇輕眉團團圍住。
蘇輕眉環顧一週,嘴角勾起似有若無的嘲諷:“隨便。”
事情到了這一步,要是她還看不明白這是一個早就佈置好的圈套,她也就白活兩世了。
只是她卻怎麼也想不明白,是誰布了這個局。
儘管孟皇后咄咄逼人,蘇輕眉卻知道,她沒有這麼縝密的心思。
是誰?
會是誰有這大的本事,神不知鬼不覺地在衆人的眼皮子底下給皇帝下了毒。
愣是無人發現,將這口黑鍋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她頭上,讓她百口莫辯。
這個時候,就連太后都無法開言爲她說話。
既便有人心中存疑,在這種時候也只能保持沉默,否則,一個“弒君”的罪名扣在頭上,洗都洗不清。
“拿下!”
孟皇后一聲令下,侍衛們頓時一擁而上。
“對付我一個弱女子,需要這許多人嗎?”蘇輕眉勾脣冷笑。
她雙手背在身後,再次對着周圍一掃。
那清清冷冷的目光竟然讓侍衛們愕然,腳步微微一頓,但很快,衆人又快速逼近,將她圍成籠中之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