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皮膚很白，嘴脣紅紅的，一雙大眼睛特別明亮，頭上扎着兩個馬尾辮，頭髮少而黃，像極了那種混血小孩。
顧城驍聽了，露出在常人面前從沒有過的哭笑不得的表情，他蹲下來，拉着小女孩的手，問道：“爲什麼叔叔的女朋友叫姐姐？”
小女孩看了一眼林淺，眨巴眨巴大眼睛，固執地說道：“就是姐姐啊。”說完，也不知道笑點在哪，她忽然晃着腦袋大笑起來。
林淺被她可愛又滑稽的模樣給逗笑了，“妹妹，你說得沒錯，我是林淺姐姐。”
顧城驍後備箱裏的東西根本用不着他們搬，幾個個子高的男生早早就搬下來了，有喫的，有穿的，還有學習用品。
校長和老師聞訊而來，看到顧城驍，也都很高興。
“顧首長，您有心了，年前您送來的衣物都還有，這又捐錢又捐物的，我代孩子們謝謝你了。”
“不客氣，我帶媳婦兒過來看看小斌。”
校長一臉驚喜，“呦，原來是顧太太啊，恭喜恭喜了，小斌今天有點發燒，這會兒正在宿舍裏睡覺。”
“發燒？”
“顧首長不必擔心，是季節交替引起的一般感冒，醫生已經詳細診斷過了，吃了些藥已經好多了。”
顧城驍放下心來，又與孩子們說了幾句之後，帶着林淺去了學生宿舍。
“小斌是我戰友的兒子，”路上，顧城驍說，“他與他妻子長期異地，有一次他在任務期間，被正在外地旅遊的妻兒認了出來，他年僅三歲的兒子僅僅只是叫了他一聲爸爸，當時他們一家人也沒有正面接觸，就是兒子遠遠地叫了一聲爸爸，他就暴露了身份，歹徒也記住了他和他妻兒的樣子。”
“沒過幾天，老家傳來噩耗，他家裏突發火災，他的父親、母親、大哥、大嫂、侄子、侄女，還有他的兒子，一家七口全部死於火海，消防滅了火之後發現，他家門窗都被盯死鎖死，是蓄意縱火。”
說到這裏，林淺瞪大了雙眼，她與他們無親無故卻也心絞着痛，這太殘忍了。
“唯一逃過一劫的是他的妻子，火災發生當晚，嫂子因爲住院而逃過一劫，但是你知道她爲什麼住院嗎？因爲就在前一天，她被人強姦差點小產，當時她是在醫院保胎的。”
“嫂子被辱也沒告訴他，直到一家七口出事，村長才給他打電話。當時我就跟他在一起，堂堂七尺男兒，當場跪地痛哭。”
“他請了三天假回家料理後事，又返回了工作崗位，我們都勸他多休息幾天多陪陪嫂子，但是他說，他要親手把那些毒販繩之以法，他要親手爲家人報仇。”
“嫂子雖然保住了性命，但強姦她的人是艾滋病毒攜帶者，只一次就傳染給了她，她當時懷着三個月的身孕，很不幸的是，雖然及時做了阻斷治療，但孩子出身之後檢查發現，依然被染上了。”
顧城驍眉頭緊鎖，每每提到這樁慘事，都會悲從中來，彷彿在敘述自己的事情一樣。
“當然不能，嫂子在孩子出生後的六個月，帶着孩子從七樓跳了下去，她當場就走了，但孩子竟然奇蹟般活了下來，他就是小斌。”
“那你戰友呢？”
提到這，顧城驍的面色更加沉了幾分，“特戰隊已經五年沒有他的消息了。”
“……”
顧城驍深邃的雙眸猶如一潭深淵，讓人望不到盡頭，也觸摸不到任何，林淺不知道說什麼安慰他，也不知道如何調節自己的情緒，只是那眼淚不停地往下掛着。
顧城驍輕輕摟了一下她的肩膀，幫她擦去眼淚，“傻不傻，哭什麼？”
“心裏太難受了，我理解嫂子爲什麼這麼多，但無法想象嫂子當時的絕望。”
停下腳步，顧城驍將她摟進懷裏，不說話，只是靜靜地抱着她。
其實，生死對他們特戰隊裏的每一位戰士而言，真的沒有那麼嚴重，可能一種習慣，也可能是一種麻木，誰都不知道下一個遭殃的會是誰，會不會是自己，會不會是自己的家人。
但是，誰都沒有退縮過，因爲總要有人頂起這片天。
“我們進去吧，小斌的宿舍就在這裏，他很喜歡畫畫。”
“好。”
林淺收了收眼淚，嘴角一彎，帶着好看的笑容跟着顧城驍進去了。
這裏是一間普通的雙人宿舍，是小斌和一個生活老師的住所，因爲小斌發燒，所以臨時搬到了這裏。
牀上睡着一個面黃肌肉的孩子，因爲他們的到來而睜開了眼睛，那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又大又亮，神采奕奕地看着他們。
“顧叔叔，”小斌愣了三秒之後高興地叫了出來，人也從牀上坐了起來，“顧叔叔，我剛做夢夢見你來了，醒來一看，你真的來了。”
顧城驍坐到牀邊上，將孩子按回牀裏，又細心地幫他掖好被子，“叔叔答應你有空了就來看你，當然不會食言。”
“過年之前我一直在等你。”
“過年的時候我還在外地，前幾天纔回來。”
小斌看向林淺，問道：“叔叔，你帶來的這個小姐姐，是天使嗎？”
“……”爲什麼又是姐姐，顧城驍內心是拒絕的，但還是強顏歡笑地說，“是啊，她還有禮物送給你。”
林淺趕緊送上一個小禮包，蹲在孩子的牀頭，說：“你叫小斌是嗎，我叫林淺，聽說你喜歡畫畫，這是一套水彩筆，送給你。”
“謝謝天使姐姐，我正想要一套水彩筆，太好了。”
林淺輕輕摸了一下孩子的額頭，這孩子瘦歸瘦，但眼睛很是機靈，嘴巴也甜，或許他還不知道家裏的變故，或許他還不知道艾滋病意味着什麼，如果可以，她希望他永遠都別知道。
小斌的小手伸到枕頭底下，摸索了一陣，摸出兩顆糖果出來，“給，叔叔一顆，姐姐一顆，這是院長給我的，我沒捨得喫，正好給你們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