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聚焦在舞臺中央,一盞主射燈照着歌者,另外幾盞射燈照着正在舞池中相擁起舞的情侶們。
——“等不到天黑,煙火不會太完美,回憶燒成灰,還是等不到結尾。她曾說的無所謂,我怕一天一天被摧毀……”
傅白雪在黑漆漆的通道上慢慢往前走,兩邊都是一桌一桌的客人,幾乎座無虛席。
伴隨着高潮迭起的歌聲,有些人悶聲坐在座位上喝酒,有些人聽歌聽呆了,有些人甚至正在偷偷地抹眼淚。
這大概就是聽現場的魅力吧,能夠最快地把人的情緒調動起來。
——“等不到天黑,不敢凋謝的花蕾,綠葉在跟隨,放開刺痛的滋味,今後不再怕天明,我想只是害怕清醒,不怕天明,我想只是害怕清醒……”
一曲完結,舞池中燈光漸漸熄滅。
就在熄滅的一剎那,所有的射燈都指向了同一個地方,舞池驟亮,聚光燈下面,一對跳舞的情侶正在熱烈地擁吻。
現場乍燃,鼓掌聲、口哨聲、起鬨聲,此起彼伏。
傅白雪循光望去,只見明亮到刺眼的聚光燈下,正是她想要找尋的男子,燈光把他的臉照得非常清晰,儘管因爲他低着頭而落下了一片陰影。
他閉着眼,睫毛根根分明,一個男人的睫毛,竟然比大多數女人還要捲翹濃密,落下的陰影讓他的五官變得更爲立體,像是正在拍偶像劇一樣,他忘情地吻着懷裏的女子。
而葉水仙,身上穿的是他的襯衫,強光一打,襯衫裏面凹凸有致的絕好身材若隱若現,她踮着腳尖,仰着頭,臉頰緋紅。
傅白雪看了好一會兒,才確定眼前的畫面不是虛幻的,她木訥地站在暗處,沒有人聽到她心臟碎裂的聲音,沒有人看到她淚水橫流的樣子,甚至,根本就沒有人發現她的存在。
你喊我來這兒,就是讓我看這些?
你會不會……太過分了點?!
傅白雪睜着眼睛好好地看着他們,她想牢牢記住這個畫面,好讓她徹底死心。
旁邊的人都在歡呼,不知道是誰帶頭,忽然喊了一句“結婚”,然後,酒吧裏全部的人,全都齊聲喊道:“結婚,結婚,結婚!”
耳邊太過嘈雜的聲音終於撬開了何景行的耳膜,他猛然地睜開雙眼,一愣,身體僵直,隨即一把推開葉水仙。
他睜大了雙眼不可思議地看着葉水仙,爲自己剛纔所做的事情感到震驚,更加爲葉水仙主動迎合的舉動感到震驚。
他發誓他此刻是清醒的。
儘管下一秒,他就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
葉水仙急忙扶住他,像是抱住他一樣。
面對衆人的叫好聲,她面帶羞色,不好意思地朝大家點點頭,然後順勢攙着酒醉的男人朝門口走去。兩人的這個舉動,像極了做壞事被發現之後落荒而逃的樣子。
在場的人,起鬨聲更加大了,口哨聲吹得極響,好像在幫他們加油吶喊。
何景行和葉水仙離開之後,酒吧的dj又開始播放振聾發聵的音樂,傅白雪嚇了一跳,心臟猛地一顫,她終於意識到,媽媽沒有騙她,酒吧裏都是瘋子。
終於,傅白雪終於逃離了酒吧,外面的新鮮空氣讓她獲得了暫時的輕鬆,她往前走着,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她真真切切地嚐到了失戀是什麼滋味,太難受太難受了。
晃神之間,她好像看到了停在路邊何景行的那輛車。
她佇立在原地,伸手擦了擦眼淚,定睛一看,只見葉水仙正站在車子旁邊,似乎在等什麼人。
不巧了,她看到她的同時,對方也看到了她。
葉水仙雙手一拉襯衫的衣襟,雙手交疊在胸口,踩着高跟鞋直接朝她走來,“傅小姐,怎麼這麼巧在這裏遇到你?”
她對除了何景行以外的任何人,一開口,說的都是一口流利的英語,今天,此刻,她的語氣之中又多了一份自信和得意。
傅白雪無處可退,躲不了,只能迎上去,“嗯,真巧,我剛好路過。”
“我和景行剛從酒吧出來,正在等代駕司機。”
“哦。”此時此刻,傅白雪只希望快點離開這裏,他們的事情,她一點都不想知道。
“剛纔越南那邊的醫院忽然打電話過來,大概出了點問題吧,所以他正在車裏講電話,你要不要等他處理完打個招呼?”
傅白雪苦笑一下,“沒有這個必要吧,我走了。”
“傅小姐,”葉水仙又叫住她,“你怎麼了眼睛紅紅的?”
傅白雪低頭移開視線,“是被風吹的,晚上風還是挺大的,我先回去了。”
“要不,等代駕司機來了,我們送你回家?”
“謝謝,這裏離我家不遠,我經常在這周圍散步,很快就到。”
“好吧……傅小姐,這次我們回去之後,不知道下次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請代我向傅博士問好,我非常榮幸能夠當他的學生,儘管時間短暫,但是,我從他那裏學到了許多,受益匪淺。”
“嗯。”還有完沒完,非要人家爆粗口嗎?
“傅小姐,我也很想找機會謝謝你,但是因爲沙星的病情不穩定,一直拖着。我很想謝謝你在當時救了卓越……嗨,看我,還是不習慣叫他新的名字,在我心目中,他永遠都是原來的那個卓越,那個愛護我,擔心我,凡事都會想着我的卓越。”
傅白雪真是受夠了,她拽進了拳頭抵在胸口,好讓抽痛的心臟緩和一些,她強忍着眼淚,露出了一絲僵硬的笑容,迴應道:“不客氣。”
這時,代駕司機來了,終於來了,傅白雪首先開口道:“你快走吧,我也走了,這裏風太大。”
葉水仙點點頭,笑意匪淺地朝她揮揮手,“好,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再見面。”
“……”我這輩子和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