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休息室裏，盧天看着牀邊上半躺着的傅雲深開口打壓：
“就你這兩下子跟威廉簡直是天上的地下，心理素質差的跟狗屎一樣。”
傅雲深沒戴眼鏡，閉着眼睛，一隻手捏着眉心，喃喃自語一樣地回答：
“我承認，剛剛要不是撐着一口氣，估計就得先走，雖然當醫生這麼多年，但我覺得心理素質還是很差，震宇那時候我就喫力，威廉動手術，我站在旁邊就覺得手指一直哆嗦，不是孱弱，就心理受不住，我父母其實也都是死在病房裏，一個喝酒喝到胃出血，一個是腦淤血，我學醫也多半是爲了這些，再者總感覺自己心理素質很強悍，這個世界上我沒有親人，還能怎麼傷心難過。”
盧天臉上的表情一點點嚴肅起來，嘴脣抿得緊，起身給他倒水，又撕開吸管的薄膜戳進了杯子。
看他吸了兩口，又接着說：
“震宇那時候手術不光是技術不夠，我發現我承受不了他有可能死的這個事實，從慕容暄那個小姑娘手術失敗開始，我就有了這個陰影，盧天——威廉幸好醒了……”
最後一句，他聲音沙啞，帶着聽不出的哽咽跟慶幸，又接着說：
“我真的當不了醫生了，我救不了震宇，有威廉在，我會放心一點，所以威廉太關鍵了，是朋友，還是震宇的救星！”
盧天用力地點頭：
“我知道，我懂。”
“當醫生最悲劇的是就是要承擔手下所有患者的生死，我不夠強大，總是感情用事。”
盧天用力拍拍他身上的毯子：
“說什麼呢，只要不是機器人，都得有這種壓力，別說這些喪氣話，雲深你是好樣的，我看着威廉要死都不知道該怎麼做，只能跟月兒在旁邊碎碎念，你不一樣，像個勇士一樣頂上去，你還是我們的英雄，是我心裏的救星，我現在知道患者家屬心裏是什麼滋味了，你在裏邊的時候，我就把所有希望都寄託在你身上，你還是那麼厲害，是個跟威廉一樣厲害的神經學教授，雲深，真的！”
眼角慢慢潤開，傅雲深嘴角微微上揚，聲音更啞：
“謝謝你盧天。”
盧天再次拍了拍他，轉頭間不經意的揉揉眼睛，儘量把聲音放輕鬆：
“別，我自己來，你去看威廉，月兒還小，照顧不了他，其他的醫生，我不太放心。”
盧天點頭，起身往外走走，到門口關門的時候，又不放心地叮囑：
“有事叫我，打電話就成。”
看裏面的人擺擺手，盧天深深的吸了口氣，輕輕把房門關好，人命之間是需要用命去拼的，做心臟復甦的時候，他看到傅雲深的臉色都變了，還是用力一下下去按……
他擡手放在脣邊，用力地吸了吸鼻子，不能想這些，好在——
威廉醒過來了。
這說明，解藥好歹是有用的，他馬上可以恢復身體！
病房裏，邵小月半趴在牀邊，小小的個子從門口看去只露了個頭頂，小臉貼在威廉掛水的手腕上，一動不動。
他輕輕走過去，看看威廉，後者慢慢睜開眼睛，給他打了個口型：
“別動。”
他一愣，然後重重地點頭，就在月兒身後的沙發上坐下來，看着威廉問：
“怎麼樣？”
威廉眯起眼睛點了點頭，聲音輕：
“像是做了場夢。”
盧天忍不住眼淚就往下掉，煩躁地用手抹了一把臉，小聲說：
“嚇死老子了！”
“沒事了，等我好了，你們生病交給我。”
“呸，咱們誰也別再生病，真特麼受不了，老子查清這件事，一定找世界上最恐怖的藥給那混蛋灌下去！”
說完，他皺眉，看着月兒就這麼趴着睡，指了指他，問：
“我把他抱裏面去？站着睡總不是辦法，一時半會兒醒不了呢！”
“噓——等他睡熟一會兒再抱，不然會醒。”
盧天點頭，聲音更輕：
“行，你跟方少看孩子都有一套，老子現在孤家寡人，聽你們的！”
威廉眨了眨眼，小聲問：
“雲深呢？”
“他在休息室，給他把燈關了，我讓他冷靜一下，看着他心理有點承受不住——威廉，謝謝你醒過來。”
不然，雲深不知道會怎樣。
他太在乎了，比想象中要在乎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