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開始的無助到現在手術有了確切的時間,安離琪欣慰地啪嗒啪嗒掉眼淚。
不管之前的決定是對是錯,至少對於媽媽的病她看到了希望,她笑着哽咽:
“媽,你別害怕,我在手術室外面等你出來。”
董梅聲音也突然發顫,擡手摸着眼角的淚勸着:
“不用不用,你那麼忙,媽媽知道你不容易,現在社會上沒有學歷怎麼行,媽都懂這些,你好不容易有個體面工作,媽不能拖你後腿,別擔心。”
“媽——”
安離琪張開嘴巴無聲地哭起來,手腕傷到不能動,她把胳膊塞到嘴巴里,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母女連心。
從小到大的風風雨雨,相依爲命,一下子全部涌入腦海。
兩人隔着電話各自無聲地哭泣,最後還是董梅深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好情緒,顫着聲音嗔怪:
“你這孩子從來都沒心沒肺,怎麼今天矯情起來,上司準你半天假,好好收拾自己,把屋子整理一下,隨身用的東西都注意點,媽媽不在身邊……”
話又說不下去了……
安離琪用力咬着胳膊,眼淚跟潮水一樣涌出來,完全止不住。
她不是愛哭的人,可最近眼淚特別多。
不知道是潛意識裏知道自己要離開,還是擔心媽媽的手術,或者是因爲懷孕了情緒太容易波動——
更或者是她真的長大了。
最是傷心無言時。
此刻她真的不想說什麼,腦袋裏一片空白,只希望媽媽在面前,抱着她好好哭一場。
可是現在不行,媽媽馬上要手術,需要鼓勵,她必須要忍住——
必須忍住!
強打精神控制情緒,安離琪吸吸鼻子張了張嘴,忽視眼角滑落的淚,輕聲說:
“媽,我儘量提前一晚上到,我現在就安排時間,你等我,我給你帶最好喫的糯米糕,我現在有錢了……”
董梅欣慰地笑:
“媽媽就知道我女兒很棒,媽媽等着你,好久沒見,平常也沒什麼,要說馬上能見到面,突然就有點控制不住,中午喫飯總是有一道魚香茄子,每次媽都能想起你最愛喫這個菜,等媽好了之後每天給你做,媽媽做的比外面好喫。”
“媽——”
安離琪再也控制不住,直接哭出聲來,她怕媽媽擔心,急着說了一聲:
“等着我!”
切斷電話之後,抱起身後的枕頭哇哇大哭起來。
平常不知道想念有多深,原來都是被壓抑在心底。
不知道哭了多久,安離琪終於擡起頭來,摸摸沒有任何徵兆的肚子,朝着牀上一躺,溼漉漉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雪白的屋頂發呆。
今天是週一吧。
媽媽剛剛說的週五手術,那麼她必須要在週四就趕到醫院。
可是週五是凌震宇的生日,她剛剛還看到那個男人因爲她買了生日禮物而興奮不已。
現在怎麼辦。
要怎樣講才能提前離開。
心裏一陣陣抽痛,她轉頭看着沒有動靜的房門——
他現在在公司,在處理公務。
才能出院。
所以現在她唯一能求助的人是——
西門菲菲。
腦海裏毫無頭緒地想,一幕一幕,多數都跟那個男人有關係。
似乎從嫁過來之後,她就沒怎麼單獨行動過,不管是吵還是合,那個男人總是在他身邊。
這次要徹底逃開了嗎。
腦袋裏的一個想法嚇得她渾身哆嗦,她趕緊把薄被往上拉了一下,把自己全部包裹起來——
萬一媽媽的手術……
不能想不能想!
一定會成功的。
安有才找了那麼多專家,媽媽說都見到六七個專家,還說最低級別是副主任醫師,所以肯定不會出什麼差錯。
安有才!
對了,找安有才。
安離琪重新摸起電話,剛要找安有才的電話就看到他的電話打了進來。
直接按下接聽鍵,那邊明顯沒有意識到她會接這麼快,竟然語滯了一下。
倒是安離琪開門見山地問:
“我媽媽確定在週五手術?”
安有才一愣神,才點着頭回答:
“對對,我都已經部署好了,專家也已經到位,但有件事要事先通知你。”
他語氣盡量顯得輕鬆,但安離琪還是敏感地聽出了壓抑,她皺眉追問:
“什麼意思?如果我媽媽有什麼意外,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安有才又是一愣,接着解釋:
“你媽媽的病你應該知道,這個手術是有一定風險的,就算專家醫術再高明,也不是神仙,所以……”
“我不管,我只告訴你,我不會接受任何意外,如果我媽媽有任何三長兩短,你等着安氏跟她一起毀滅!”
安離琪眼珠子都紅了,她最噁心這種打着官腔說別人最在意的事,明明人命關天,他卻雲淡風輕地拽官話。
安有才被懟得沒辦法,一時之間連話都說不上來。
安離琪絲毫不給他機會,接着低吼:
“還有,你應該知道凌震宇的態度,現在我肚子裏有孩子,如果我媽媽出現意外,你應該知道我說的話對安氏影響比之前大很多了吧。”
話說到這裏,安有才趕緊插話:
“這也是我想跟你說的事,琪琪——哦我是說你姐姐安佑琪,她聽說你懷孕了,決定不讓你這麼辛苦……”
話說到這裏突然被頓住,安有才似乎還在整合語言,吞tun吐吐完全不太像他之前滿嘴炮火車的風格。
安離琪眯起眼睛,淡淡地問:
“所以你們做了什麼決定?”
心裏一陣陣揪緊,害怕的那個結果呼之欲出,可她就是倔強的保持平靜。
她要冷靜!
腦子發熱或許就會被帶進溝裏。
耳邊傳來安有才語意含糊的話:
“所以你——你姐姐說要——要——要讓你迴歸你自己的身份,畢竟——畢竟你也——也應該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嗎。”
一顆心在慢慢下沉……
安離琪覺得自己完全不能呼吸了。
要她迴歸自己的生活了嗎?
帶着肚子裏的孩子,帶着一顆被刀子劃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