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說的什麼話，阿姨這麼重要的時候說我怎麼可能不在，我得看着阿姨平安從手術室出來才安心，再說了，公司那邊已經請好假了——我也不放心你自己呆在這裏。”
最後一句話，他特意放慢語速，眼底流露着複雜的神色。
安離琪嘴角微動，想笑卻發現完全笑不出來。
坐在病牀上的董梅倒是很開明：
“看到你們有什麼事能商量着，我也就放心了，還有琪琪，你爸爸那邊，我也沒有想到會找來這麼多專家……”
安離琪眼底閃過一抹無助的悲傷，她開口打斷媽媽的話：
“媽——這些都等手術以後再說，您現在連水都不能喝，少說話知道嗎。”
話音剛落，病房的門就被人推開了。
陸陸續續進來十餘個護士。
房間裏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安離琪感覺一顆心都要跳出來，她僵硬地站起身來問護士：
“請問是不是時間——時間到了？”
“對的，我們得帶病人去做術前準備，請家屬跟着我們去簽字。”
帶着口罩的小護士很有禮貌地回答。
安離琪感覺一陣腿軟，身子搖搖晃晃地靠着病牀，眨着淚眼問：
“還用籤什麼字啊？不是那麼多專家會診嗎，不會有危險吧？”
小護士很耐心地解釋：
“小姐，咱們這邊是療養院，爲了給董女士做手術，咱們是專門置備了一個手術室，專家都是外聘的，但這個流程是要按照規定走的，手術之前必須要簽訂責任書……”
西門菲菲擠過人羣，湊到安離琪身邊，代替她回答：
“好的，謝謝，麻煩你們先帶病人去準備，我帶她去簽字。”
扶住安離琪站立不穩的身體，西門菲菲湊到她耳邊說：
“這個只是走流程，別擔心，每個病人被推進手術室之前都要由家屬簽字的。”
董梅看到女兒擔心的樣子抹着眼淚勸：
“傻孩子，等了這麼久，終於要手術了，咱們該高興，別哭，媽媽一定沒事的。”
“阿姨一定會沒事的。”
秦浩東站在一邊，眼底也流露出濃濃的擔憂。
這場面陣勢很大，他現在感覺琪琪媽媽的病似乎要比想象中的嚴重很多。
“媽——媽，等一下，等一下！”
安離琪一邊哭一邊朝着媽媽撲過去。
她一頭扎進已經躺好的媽媽懷裏，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媽——媽——我求你，你一定要出來，一定要平安好起來，我等着你呢——我等着你！”
“媽——咱們拉鉤，之前不是一直拉鉤嗎，你從來都不騙我，什麼東西說不買肯定不買，說買就一定會買，媽媽——拉鉤！”
病牀上的董梅淚如雨下，不住地點頭，哽咽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顫抖着伸出手，跟女兒拉鉤。
兩個小拇指勾在一起，接着兩個人同時攥拳，用拇指觸碰。
可是由於兩個人的手都在顫抖，怎麼都對不上。
西門菲菲雙手握住母女兩個的手，輕輕地穩住她們的拇指。
母女心連心。
拇指終於對在了一起。
她勸着身邊
的安離琪：
“琪琪，別讓阿姨擔心，她會沒事的。”
安離琪死活不起來，緊緊摟着媽媽不撒手：
“不不，我不要，媽——媽媽媽，我不放心，媽媽！”
董梅已經泣不成聲。
手掌顫抖着去摸女兒的頭髮，想囑咐什麼，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才19歲，從小沒有得到過父愛。
老天爺，爲什麼要讓她承受這些……
她只恨自己不爭氣，爲什麼要生病。
“琪琪，媽媽一定——一定會沒事的，你乖。”
董梅最後咬着牙說出這幾個字。
西門菲菲用力拉開安離琪，秦浩東眼疾手快過來攔住安離琪：
“護士，拜託了。”
護士們都已經見慣了這種場面，但今天還是有些動容，這個女孩子哭得那麼傷心，像是最後一面似的……
安離琪不顧一切地大哭，她趴在菲菲的肩上上氣不接下氣地吼：
“菲菲，你——你跟我保證——保證我媽一定沒——沒事，你跟我——保證！”
西門菲菲擡手輕輕拍着她的肩膀，流着淚哄她：
“好好，我保證，我保證阿姨一定會沒事的，琪琪——別哭了，阿姨會不放心的。”
董梅被小護士們簇擁着推了出去，剩下一個跟安離琪交代：
“請家屬跟我去簽字吧。”
“不不，我不籤，我要我媽媽沒事，你們不能推卸責任，我就要我媽沒事！”
安離琪一邊哭一邊叫。
秦浩東重重地嘆氣，走到安離琪身邊，柔聲勸：
“琪琪，簽字只是流程，很多病危病人都簽字，但最後手術都成功了，別怕，我陪你去。”
安離琪胳膊一甩，把他的手擋開：
“你走開，你走開！”
西門菲菲沒好氣地瞟了秦浩東一眼：
“秦浩東，你到底耍什麼花樣，琪琪到現在這個地步都是你害的，你現在該高興了，湊什麼熱鬧？！”
說完她不再看對面的男人，低頭哄着安離琪：
“琪琪，我陪你去簽字，咱們不能耽誤阿姨的手術對不對。”
安離琪哭過去一陣，稍微冷靜了一點，被西門菲菲拉着朝門口走去。
病房裏只剩下秦浩東一個人。
他皺眉想着剛剛西門菲菲的話——
琪琪到現在這個地步都是你害的。
他沒有啊。
之前只是想讓她回到自己身邊，但從來沒有害過她啊。
總覺得哪裏出了問題。
剛剛琪琪拿牛奶杯子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對勁。
想着這之間可能有什麼誤會，他雙手攥拳，快步跟了出去。
字已經簽好了。
安離琪正坐在手術室的門口，一雙失神的大眼睛裏沒有任何焦點。
她的頭歪在西門菲菲的肩頭，臉對着走廊這邊的方向。
秦浩東快步走過去，彎腰問安離琪：
“琪琪，你臉色不好，先回房休息一下吧，這邊手術不會那麼快的。”
安離琪不說話，雙眼空洞無神，像是沒聽到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