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細的小手指微微翹起,彎着一個弧度,像是對他發出邀請。
身子靠在門框上,擡起右手,但總感覺有千斤重,每根手指都有點不聽使喚。
她的聲音傳到耳邊,引得他擡頭對上她的眸子:
“方老師,以後——以後你還教我法語……”
“好。”
他應了一聲,重重地點點頭,小手指被她勾住,接着兩個人手同時轉了半圈,大拇指精準地對在一起。
她衝他笑,笑着笑着眼淚就落下來了。
他看她笑,看着看着擡手幫她擦眼淚。
接着兩個人一前一後,無聲地朝着門口走去。
方輕塵先把她送上車,才又回來退房,辦完手續回來,拉開駕駛室車門鑽進去的時候,正看到她慌着擦眼淚。
動作變得比剛纔遲緩,方輕塵的心就這麼軟下來。
尤其是看她這麼痛苦,總感覺有根綿長的針在一點點戳心,絲絲縷縷的疼慢慢蔓延到周身上下。
他擡手重重地在方向盤上捶了一下,深深地吸了口氣,擡頭看着擋風玻璃外面靜寂的夜,下定決心似的忽然轉頭:
“琪琪,其實我……”
“方老師,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咱們回去吧。”
聲音清清淡淡,似乎沒什麼着力點,但她還是輕而易舉就把他到嘴邊的話擋了回去。
又是一聲喇叭響,方輕塵的手再次捶在了方向盤上。
本以爲借坡下驢,沒想到她會這麼痛苦,早知道他怎麼都不肯這樣講。
帶着一腔說不清的情緒,他一腳油門把車子開了出去。
安離琪看看已經關機的手機,身子一個激靈,開口叫:
“等一下!我的手錶……找不到了!”
車子還沒上大路,就吱嘎一聲停住,方輕塵皺眉,轉頭看着她:
“很重要嗎?我沒印象,不然回頭再幫你買一個……”
“不行不行,必須要找到,一定還在房間裏,求你了方老師,我一定要找到這塊手錶的!”
說話之間她擡手推:
“你開門,我自己回去找,開門啊……”
焦急得快要哭出來,方輕塵就這麼靜靜地看着她兩秒,接着輕聲回:
“我去幫你找,等我!”
說完他沒等她反應過來,直接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接着大步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轉頭看着他的背影,安離琪雙手捧着手機,虔誠地祈禱:
“千萬不能丟,千萬不能丟!”
其實出來的時候,方輕塵是晃了一眼那塊手錶的,他特意沒說話,直接拉着她鎖上了房門。
他早就意識到安離琪很寶貝那塊表,雖然能看得出價格不菲,但如果沒有特殊意義的話,以她的性子也絕對不會如此地在意。
存了一點私心,他在心底告訴自己,出去之後一定要買全世界最好的手錶送給她,然而看到她焦急的樣子,他還是妥協了!
說明情況之後,酒店服務人員很恭敬地帶着他回房間去找。
燈光之下,他看到桌子的角落裏,那塊表熠熠生輝地躺在那裏。
不不,應該不是,有時候人對某種東西是有一定情結的,這個他不否認,安離琪肯定也是這種情況。
呼吸微微不穩,他大步朝着桌子走去,伸手去拿表……
“先生,這表果然很漂亮,是女朋友的吧,咱們酒店信譽好,落下什麼東西都丟不了的……”
丟了多好。
丟了纔好。
丟了最好!
握着手錶的大手越攥越緊,最後一個深呼吸,他轉身大踏步離開酒店。
一眨不眨地盯着酒店門口,看着方輕塵拎着拿着個什麼東西出來,安離琪興奮地心臟幾乎要跳出來。
看着他一步步走來,最後拉開車門的瞬間她開口:
“找到了嗎?”
方輕塵一愣,接着手往前一遞,徑自系安全帶,發動車子。
沒留意他的神色不對勁,安離琪輕輕撫摸着手錶,把手錶放到胸口的位置,仔細感知着手錶指針的每一步——
兩塊表的時間同步。
所以他此刻雖然忙,肯定也能感知到她——
她堅信這一點。
好不容易把情緒平復下來,安離琪重新戴上手錶,揮着左手手腕在方輕塵面前晃:
“方老師,謝謝你,幸好找到了!”
“找不到會怎樣?”
方輕塵半開玩笑地問了出來,眼睛專心致志地盯着前方的路況。
完全沒有意識到他語氣裏的酸味,安離琪用手指摩挲着錶盤,慶幸地說:
“找到了我覺得什麼事都沒有,找不到的的話,大概就沒希望了。”
一腳剎車,安離琪的身子重重地前傾,接着又被摔到座椅靠背上……
接下來車速變得平穩,而她的臉色更差,聲音也隨着軟了很多:
“車子開慢一點,我——有點暈車。”
終於不再置氣,擡手去試探她的額頭,他眉頭緊緊皺起:
“你在發燒。”
安離琪閉着眼睛,頹廢地靠在座椅靠背上,輕輕搖頭:
“沒事,就是——有點暈車,回去就好了。”
接下來的路,他開得小心翼翼。
想起來今晚折騰到現在,他就心有不甘,都怪那個琳達,看他怎麼找那女人算賬!
許是太疲憊,許是藥效還沒過,等到車子駛進別墅的時候,副駕駛上的安離琪已經睡熟了。
綿長的呼吸把周圍映得更加寂靜。
他把車子熄火,解開安全帶,靠在座椅靠背上就這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從這個角度,正看到她的半邊臉頰被燈光映得披上了一層光暈,柔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他深深地呼吸,擡手去握她的手,希望這一刻變成永恆,起碼她在他眼前,不管她的夢裏有誰,她睜開眼睛看到的那個人——
肯定是他!
沒覺得時間過多久,他聽到身邊的車窗被人有響動。
轉頭一看,外面的凌震宇正人高馬大地站在那裏,他的臉都藏在燈影之下,根本看不出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