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護士拿着鑷子一點點地從血漬裏跳出玻璃渣子，接着放在旁邊的托盤裏。
“啪嗒。”
“啪嗒。”
玻璃渣跟鐵質托盤撞擊的聲音不絕於耳。
每響一聲，安離琪的心就跟着顫一下，眼裏的溼意明顯：
“這麼不小心，多疼啊。”
左手拉住她的手腕，凌震宇淺笑着擡眼看她：
“傻丫頭，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了，這段時間火大，正好敗敗火，省的你總多想。”
你纔多想，你全家都多想！
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白天剛跟他說起中藥，現在就拿來說事兒，安離琪佯裝怒氣：
“看你就是故意的，不然能傷這麼厲害，你是不是又小心眼，方老師腿都折了，你不至於又跟他生氣吧？！”
深眸一直看進她的眼底，嘴角慢慢扯開，男人的大手微微用力，倒也不否認：
“知道我小心眼，你還來。”
“你……”
接下來的話直接被堵在了喉嚨，她沒有想到這傢伙竟然連解釋都沒有。
這種語氣，這種話，是堂堂淩氏集團霸道總裁的風格嗎？
旁邊的小護士被他們逗得有些恍神，一個玻璃渣沒夾準，疼得凌震宇倒吸一口冷氣：
“嘶……”
眉頭剛剛皺起，接下來的話還沒說出來，耳邊就傳來安離琪的聲音：
“麻煩您輕點，他很兇的，要是惹他不高興，會把人拉出去餵魚！”
你這個壞丫頭。
看她幸災樂禍的樣子，凌震宇皺着眉頭掃她一眼，最終也沒說話。
小護士偷偷看了兩個人一眼，最後搖着頭笑：
“開玩笑的吧，看這位先生只有帥氣，沒覺得兇呢，手都這樣了，還哄女朋友開心。”
安離琪不可思議地翻白眼，低着頭嘟囔，長長的眼睫毛一抖一抖的：
“你——哪隻眼睛看他哄人開心了，再說了手傷成這樣，誰會開心！”
就在這時，凌震宇的手機響起來。
放開她的小手，他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看了看屏幕，接着把手機放在耳邊，沉沉的聲音馬上跟剛纔大相徑庭：
“是我。”
西門澤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
“哥，我發現醫院門口有點怪，不光咱們的人，要不要動手試探一下？”
有可能是方輕塵的人。
但據他所知，方輕塵也是被人算計才受傷，所以具體是什麼，還真說不清楚。
眼眸微微閃爍，他輕聲回了一句：
“不必多事。”
四個字而已，氣場足夠充斥整間屋子。
剛剛處理清洗傷口的小護士剛直起腰，聽到這四個字馬上轉眸看過來。
另一個拎着紗布的小護士也愣住，這語氣——
跟剛剛哄女朋友的時候完全不同。
現在只聽這聲音就夠省去定身丸的了，一般人聽了估計都得嚇得僵住。
看着兩個護士的反應，安離琪笑着圓場：
“沒事沒事，他就是手疼，手疼才心情不好，輕點，輕點包紮……”
果然小護士又把動作放輕了一個檔次。
看着紗布已經纏了一圈，安離琪這纔開口問：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你有事就先回去。”
“再忍一下，還沒包紮好。”
凌震宇沒耐心地吼了一句：
“快點。”
看他情緒有些暴躁，安離琪以爲是手疼，輕輕拉起他的左手哄：
“現在知道疼，以後小心一點……”
“你要留在這裏？！”
沒等她說完，凌震宇沒耐心地打斷她。
安離琪一愣，接着有些爲難地深吸一口氣：
“方老師腿傷很嚴重，我答應盧醫生在這裏照顧他一下，所以……”
“我這算不算受傷？”
凌震宇二話不說，直接把手從護士手裏奪過來，白色的紗布扯了很長：
“你跟我說算不算受傷？！”
“你幹什麼？還沒包好呢，你……”
安離琪急得跺腳，雙手抓住他的手腕，剛想讓旁邊呆愣的護士繼續就又聽凌震宇喊：
“滾！讓她來。”
兩個小護士嚇得一哆嗦，相互對視，接着二話不說，擡腿就出了門診。
病房裏藥味濃郁，一男一女浸染在藥香裏，相對無言。
“怎麼？你不會包紮？連包紮都不會，你怎麼照顧受傷的病人？”
凌震宇沒好氣地把手搶回來，還沒下一步的動作就又被她固定住：
“你再給我動一下試試看！”
安離琪咬着牙，大眼睛飽含着溼意，聲音悶沉沉的。
本來胸口氣得要爆炸，突然被她一吼，凌震宇就真的不動了。
右手就那樣僵在半空中，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般。
慢慢抓住沒有打好結的白紗布，安離琪輕輕幫他在掌心繫了個蝴蝶結。
本來小小的門診已經有了火藥氣，現在氣氛又稍稍變了方向。
她的手指稍顯涼意，柔滑地擦過他的掌心。
胸腔中隱忍的火氣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那一抹涼意澆滅了——
滅得無聲無息。
他的手還一動不動，任由她拿起，慢慢送到自己臉頰旁邊。
隔着厚厚的紗布，她的臉頰依然像是帶電一樣，讓他的心都跟着發顫。
手指不自然地彎曲，指腹落在她柔嫩的臉頰上，他終於平復下情緒：
“琪琪，跟我回去。”
她不說話，小手微微用力，拉起他往外走。
兩個人。
一前一後。
步調一致。
她的腳步停在方輕塵的門口。
他也跟着停下。
她轉頭對上他的眼睛：
“我跟方老師之間……”
他的手迅速擡起，直接擋住她嬌嫩的脣，眉頭微皺，聲音果決：
“不用解釋，我就是不放心。”
沒有理由，就是不放心。
夠不夠！
四目相對。
他把所有的堅持都寫在臉上，眼睛一點都不放鬆，恨不得一直看進她心底：
“琪琪，你不走，我留。”
這就是態度。
男子漢可以流血，但走到哪裏都不會妥協半分。
他還是印象裏那個霸道的凌震宇，一點沒變。
安離琪嘴角微微扯開，踮起腳尖，張開雙臂勾住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