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機藏到袖子裏，匆匆跑出教室，在走廊上就劃開接聽鍵，對着聽筒叫：
“方老師，這麼早……”
“嫂子——是我！”
西門菲菲的聲音猝不及防。
安離琪腳步直接站定，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樣。
把手機拿下來，看着屏幕上的一串陌生號碼，她用力地眨眼睛，聲音抑制不住地發顫：
“菲菲——菲菲你怎麼來了？凌震宇——”
話說到這裏，直接頓住。
電話裏菲菲已經泣不成聲，哭着埋怨：
“嫂子你真不夠意思，我纔不要原諒你，走之前也不跟我說一聲，就這麼走了，我找你都找瘋了，你怕什麼的，怕我找你喫肉啊？！”
眼淚無聲砸下來，安離琪一邊擡腳往外走，一邊急切地道歉：
“都是我不好，你先別哭，你怎麼找到我電話的？”
“你以爲藏到這裏就找不到你了嗎，電話算什麼，你往前看！”
說完那邊直接切斷了電話。
顧不上擦眼淚，安離琪站在原地，擡起淚眼。
五米之外。
一條便道的對面。
粉色運動裝的西門菲菲正在擦眼淚。
她覺得腦袋裏頓時空了。
擡手用力揉眼，瞪大眼珠子看着對面的人。
真的是她。
短短几天不見，像是一個世紀那麼長。
這個陌生的國度，來來往往的是各種皮膚的陌生人，她怎麼都沒有想到跟她親密無間的菲菲就這麼從天而降。
失而復得的感覺。
不不，老友重逢。
也不貼切，應該是終於見到親人了，感覺自己冰冷的心涌入了一股暖流。
她就那麼活生生地站在那裏，傻乎乎地流着賭氣的淚。
再也沒有片刻等待，安離琪擡腳朝她撲過去：
“菲菲，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裏，怎麼會，怎麼會呢！”
張開雙臂抱住西門菲菲，眼淚無聲地落在她的肩膀的衣服裏。
不是不想告別，是不想承受告別的痛。
請允許我自私一次。
就一次，好不好，菲菲！
西門菲菲的小手形式化地在她肩上拍了兩下，纔開始哇哇哭出聲來：
“我找你找瘋了，後來奈斯給我地址，我想偷偷來，你少臭美，我根本不是想你，我是可憐凌哥哥，他……”
安離琪馬上推開她，淚眼盯着她追問：
“你說凌震宇怎麼了？他怎麼了？病了嗎？！”
“沒有啦，凌哥哥求我讓我來的！”
西門菲菲眼神閃躲着，嘟着嘴巴回了一句，馬上質問：
“你來留學，倒是提前打個招呼嘛，我也好做準備，現在可好，凌哥哥就把我發配來的，你不收留我，我去哪裏？！”
安離琪還是不放心，緊緊抓着她的肩膀重複問：
“凌震宇，他還好嗎？我——沒聯繫他。”
擡手打開她的雙手，西門菲菲轉身往校門外面走：
原地愣了兩秒，安離琪小聲嘟囔：
“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
就在這時候，西門菲菲皺眉，腳步直接頓住，目光朝着右側方掃去：
“哪裏來的不怕死的，姑奶奶都敢跟着，不要命了！”
吼完，她擡腳就追，胳膊被安離琪一把攔住。
安離琪朝她搖搖頭：
“別追了，連方老師都沒辦法，他們人很多。”
西門菲菲急了，氣得眼珠子恨不得飛出來當子彈使：
“那老不死的派來的人？！”
安離琪擡手堵住她的嘴巴，一直拉着她往外走，淡淡地勸：
“我都習慣了了，這些人根本趕不絕，凌震宇——他既然讓你過來，肯定也是知道的，所以……”
“嫂子，這你都能忍？要我一定鬧他個天翻地覆，不就是個糟老頭嗎，姑奶奶跟他死磕，有本事明着來，這算什麼，不要臉的手段，還有沒有一點身份？這麼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姑娘……”
“菲菲，現在說這些沒用的，既然他願意耗費人力物力來監視，我也無所謂，只求凌震宇那邊沒事，我在這段時間要好好學習，他把時間浪費到監視我們，我們都在進步，總有一天會打敗他！”
西門菲菲突然拉着她的手腕道歉：
“嫂子都是我誤會了你，可那是因爲想你，你知道嗎，你走了大家都很傷心，凌哥哥他——他更忙了，你先別擔心，聽我說完，雲深哥哥工作都辭了，一直跟他在一起，兩個人比搞基還親密，凌哥哥一直嫌棄他……”
被她抓不着重點的描述逗笑了，安離琪擡頭看着高遠的晴空長長地鬆了口氣：
“菲菲你能來我好高興，知道他很好，也放下心來，聯繫——就先算了，等我回國的時候就正式回去幫他！”
西門菲菲又在抹眼淚，心裏憋着一肚子話說不出來：
“嫂子，你們真可憐，我就沒想過在現在的社會里，這麼相愛的人愣是不能在一起，你跟凌哥哥都可憐！”
“沒事，總要進步的，我想幫他，不來學，什麼都幫不了，我在這邊沒事，你趕緊回去，別在這裏浪費時間。”
西門菲菲執拗地低吼：
“誰浪費時間啦，我也是來學設計的，我要開公司，咱們之前的公司辛然沒有放棄，他一直在辛苦打理，說等着你回去！嫂子——我們一起努力，不讓你孤單……”
含着淚看面前的菲菲，安離琪心裏感動得無以復加。
跟自己有着血緣關係的姐姐，從來都是算計，跟菲菲只是萍水相逢，她甚至不用做什麼，只是說出這樣的話，就夠讓人感動到淚流滿面。
她用力地點頭，用力擁抱面前的菲菲，哽咽着說：
“菲菲，謝謝你。”
在這樣寒意蕭瑟的日子裏，是你給了我暖意。
你是人間真正的天使，那麼純潔美好，給人帶來了新的希望。
兩個小女人手拉着手，不時地摸着感動的淚，又不時地傻笑。
出了校門，兩個人順着便道往回走。
後面一輛車子降下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