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墨容澉白千帆 >第三百一十一章剮肉療傷
    這個下雪的晚上,很多人無心睡眠,墨容澉是一個,瑞太妃是一個,連承德殿裏的皇帝也是,他在牀上輾轉反側,終於還是坐了起來,喚人送茶進來。

    值夜的宮女立刻打起精神送了茶進去,皇帝靠在牀頭,心不在焉的接過茶盅,低頭喝了一口,被燙着了,勃然大怒,狠狠將茶盅摔在地上。墨色可鑑的地磚上,雪白的瓷片碎了一片,茶水茶葉潑出去老遠。

    皇帝震怒,宮女立刻跪倒在地,渾身顫抖不休:“奴婢有罪!”

    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門外有人探頭,卻沒敢進去,皇上揚聲喚人,“拖出去給朕重重的打!”

    皇帝是仁君,對身邊的人向來和藹,但他也不是不發脾氣,他說重重的打,就是打死爲止,宮女一聽就急了,也顧不得在內庭不得喧譁,扯着嗓子哭叫着:“皇上饒命,饒了奴婢這回吧,皇上饒命啊……”

    大總管高升海匆匆趕來,對邊上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兩個小太監立刻把哭鬧的宮女拖了出去。

    “皇上,”高升海躬着身子,小心翼翼觀察他,“奴才再讓人奉茶來。”

    皇帝沉默不語,半響擺擺手,“不必了,”頓了一下,又說,“把秋靈放了吧,過了年她就要出宮了,別在這個當口爲難她。”

    “皇上宅心仁厚,不愧爲當今明君,”高升海堆着一臉笑,打量他一眼,說,“皇上可是爲皇后的鳳體憂心?”

    皇帝嘆了一口氣,“到了冬天,皇后的身子骨越發不好了,朕確實憂心啊。”

    帝后是少年夫妻,十四歲成親,感情非同尋常,按照慣例,一月當中,留給皇后侍寢的日子只有初一十五兩天,可皇帝不管那些,除了幾個份位高的妃子,下邊的嬪妃幾乎都是守活寡,給她們享受榮華富貴,爲的是讓她們的父兄替他看牢江山,同她們是斷沒有什麼夫妻情份的。他大半的時間都睡在皇后的宮中,或是接皇后到他寢宮來睡。

    皇后身份尊貴,雖獨寵中宮,底下的人也不敢嚼舌頭,原本帝后就是結髮夫妻,夫妻恩愛是人倫是美德。皇后長年生病,在房事上未免力不從心,皇帝不但對她不離不棄,反而更加盡心盡力的照顧着。但凡聽聞皇后病情加重,他便憂心忡忡,寢食難安。

    皇后夜間大概是吹了風,被送回鳳鳴宮的時侯,臉色很不好。皇帝命人請醫正來看了,服了藥丸方纔好了一些,皇帝沒有象往常一樣留下來,囑吩了鳳鳴宮的總管劉福幾句,便回了承德殿。

    當時高升海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假山的事,他也在場,別人或許沒注意,但皇帝龍淵起他就伴在身邊,撞見楚王和皇后的一瞬間,他分明看到皇帝眼裏有一道冷光轉瞬而逝。

    因爲皇帝常召楚王到南書房議事,皇后也經常在那裏,叔嫂間很是熟絡,半道遇上了說幾句話,倒也沒什麼,只是爲什麼偏要到假山那裏去,還是在那樣一個時間,這不能不讓人起疑心。

    “皇上,以老奴之見,皇后娘娘雖久病成苛,但娘娘是大福之人,必定會沒事的。”

    皇帝默了一下,問,“什麼時辰了?”

    “皇上,已經丑時了,您再睡會吧。”

    皇帝沉吟片刻,“明日一早,你到璋合殿傳楚王過來。”

    “皇上,楚王已經出宮了。”

    皇帝一愣,“出宮了?什麼時侯?”

    “您送娘娘回鳳鳴宮不久,楚王爺就帶着楚王妃出宮回府去了,大約是亥時五刻。”

    “三刻不是宮門下匙了嗎?他們怎麼出得去?”

    “這個……”高升海呵了身子,沒敢作答。

    他不答,皇帝也知道,宮裏的禁軍歸楚王管,他要進要出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宮門下了匙,若沒有急事,連他這個皇帝都不敢擅自叫人開門,怕帶壞了規矩,楚王倒好,進出如無人之境。

    他揮了揮手,“你下去吧,朕再睡會。”

    高升海遲疑着問,“皇上,明兒一早是不是打發人去楚王府請楚王……”

    “不必了,朕想起來,那事也不着急,橫豎他明兒個要上朝,到時再說吧。”

    高升海應了是,上前服伺皇帝躺下,掖好被子方纔輕聲退了出來。

    ——

    四盞明晃晃的琉璃燈下,銀刀剖下去,鮮血迸出來,白千帆額上瞬間冒了汗,她嘴裏咬着一塊帕子,愣是一聲都沒哼出來,她知道自己一出聲,墨容澉就會亂。

    刀子下去,皮開肉綻,她疼得呲牙,但墨容澉的臉色比她更難看,燈光下,慘白着一張臉,兩隻眼睛卻是黑亮透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那處傷口,額上豆大的汗往下淌着,綺紅拿着帕子不時替他擦拭。

    綠荷拿着小碗接在下邊,黯黃的膿液從傷口流出來,緩緩流進小碗裏。

    綺紅把金創藥用溫水調成糊,軟絹紗在藥汁裏浸透,放在邊上待用,又把高梁酒遞過去,墨容澉看了白千帆一眼,突然扯掉她嘴裏的帕子,把她的頭按在自己肩頭,“會有些疼,忍不住就咬我。”

    “不,我不……”

    “讓你咬就咬,”他用了命令的語氣,寒氣凜冽,她所有的傷痛,他都身同感受,不,那種疼痛應該是加倍於她的,她若不咬,他怕自己會疼得受不了。

    白千帆眼裏騰起水霧,怕他看到,趕緊低下頭,把臉貼在他肩膀上。

    墨容澉用棉條蘸着高梁酒在傷口裏打了個轉,白千帆身子一震,整個人都疼得抖了起來,嘴脣抵在他肩上發出細微的嗯嗯聲。

    “咬我!”墨容澉低低吼了一聲,白千帆疼得五臟六腑都差點挪了位,本能的聽從了他,一口咬在他肩上。

    透過薄薄的中衣,尖利的牙齒滲進了皮肉,絲絲疼痛終於緩解了他心裏的痛楚。他飛快的把浸了藥汁的軟絹紗塞進了她的傷口裏,那裏頭已經爛了一個碗大的窟窿,塞了兩條絹紗才把剮過爛肉的洞填滿。

    涼涼的藥紗填進去,白千帆方覺好了一些,鬆開了嘴脣,發現嘴裏瀰漫了腥甜的味道,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把墨容澉的肩頭咬破了。

    她眨了眨眼睛,淚水掉下來,滴在墨容澉的肩上。

    “是不是很疼?”他低啞着嗓子問她。

    白千帆搖了搖頭,“我把你咬傷了。”

    “傻丫頭,我不疼。”他深吸了一口氣,不顧邊上丫環詫異的目光,低頭用力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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