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紅沒說話,只搖了搖頭,事情到了這一步,沒什麼可後悔的,在禮王府拜堂的時侯,寧九突然衝上來問她那句話,瞬間把她帶回了多年前的那個夜晚,那時侯,他也是睜着一雙微紅的眼睛,用急迫的語氣問她,好象只要她拒絕,他立刻會調頭離開,從此,他們永隔天涯,再也見不到。那是令她極度恐慌的感覺,比任何事情都讓她恐慌,所以在她還沒想清楚之前,她的心做了回答。
寧九說,“我後悔了。”
綺紅一驚,忙要掙脫他的手,卻被他抓得更緊,他急急的解釋:“我不是說今天,我是後悔沒有早些跟你成親,綺紅,我對不住你,我讓你傷心難過了,讓你等了那麼長的時間,我是個懦夫。”
他平素是個寡言的人,一急之下倒情深意切的說了長長的一段話,綺紅眼裏起了水霧,低頭看着他們握在一起的手,半響才低低問,“現在怎麼辦?”
寧九打量了一眼的她鳳冠霞帔,說,“別浪費了這身行頭,咱們拜堂吧。”
綺紅啊了一聲,環顧屋裏,“在這拜,拜堂?”
“對,今天就是咱們成親的日子,”寧九說,“我沒行頭,你別嫌我沒禮數就成,但紅燭是要有的,你等我一會。”
他鬆開她,轉身出門,腳步急促的下樓去,綺紅忙到窗邊去看,看到他從客棧出去,突然擡頭看了一眼,她羞得臉一紅,卻也沒躲,笑着揚了揚手。
很快,寧九回來了,手裏提着一大包東西,在桌上攤開,裏頭居然有兩套簇新的衣裳,一套是女裝,他指了指說,“呆會拜完堂,把吉服換下來吧,怪沉的,我比劃了你的身段買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說完拎起那套男裝,抖了抖,“外頭沒有賣吉服的,我挑了這身你看怎麼樣?”
那是一條月白色的袍子,做工精緻,袖口和衣襟上繡了幾枝梅花,袍子素雅,那梅花卻紅得喜慶,大概他也是看中了那點喜慶纔買的。
綺紅點頭,“很好,去換上吧。”
寧九拿着衣裳到屏風後頭去換,出來的時侯,綺紅把大紅的喜字貼在了牆上,點了龍鳳喜燭,桌子中間擺了幾碟花花綠綠的點心,一旁立着細長的玉酒壺,底下是兩個鎏金的酒杯。
寧九有點不好意思,“時間太倉促,只弄到這些。”
綺紅把自己頭上的一朵絹花拿下來,插在寧九頭上,歪着頭笑道,“不委屈,已經很好了。”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住茅草屋也比住宮殿高興。
兩個人對着喜燭拜了天地,衝窗口拜了高堂,最後互對着深深拜下去,彷彿有默契似的,這一拜,兩個人都久久沒有起來,最後還是寧九先起,他怕拜得太久,綺紅會頭暈,上前扶起她,“綺紅,禮成了。”
綺紅緩緩擡起頭來,卻是淚流滿面,寧九嚇了一跳,“綺紅,你,這是……”
“我,高興。”綺紅流着淚,臉上卻是帶着笑。
寧九看着這樣的她,心裏一陣陣抽痛,上前摟住她,緊緊的貼在懷裏,半響,他很響的抽了一下鼻子,然後鬆開,幽黑的眼眸裏帶着溼潤潤的笑意,“綺紅,咱們喝交懷酒吧。”
寧九覺得,他喝下的不是酒,是一種叫幸福的東西。
綺紅仰頭的時侯,有種塵埃落定的歸宿感,彷彿在黑夜裏躑躅了許久,終於看到了光明,她被自己和寧九的勇敢所感動了。
喝完了酒,倆人都有點不好意思,目光躲閃了一下,綺紅轉動着手裏的小酒杯,發現不象鎏金的,倒象是純金的,她清了一下嗓子,打破僵局,“這是金的麼?”
“是,純金。”
綺紅張了張嘴,“你怎麼買純金的,那得多貴啊!”
“我想給你最好的。”
綺紅起初腦子都是朦的,擺放東西的時侯沒在意,聽他這樣說,重新打量桌上的東西,發現糕點是臨安城最負勝名,也是最貴的點心鋪子出品,那壺酒看瓶子就知道造價不菲,都快趕上宮裏東西了,再扭頭看龍鳳燭,那上頭密密麻麻的灑金,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再打量寧九的衣裳,質地挺闊,底紋如流水,泛着幽幽的光澤,只怕不便宜。
“你哪來那麼多錢?”
寧九臉一紅,撓了撓後腦勺,“我身上沒帶錢,賒的賬。”
“賒的賬?”綺紅的聲音揚起來,她是真的驚到了,“人家怎麼肯賒給你,別是你……”搶的吧……
“我寫了欠條,畫了押的。”他把手攤開給她看,果然大姆指上染了紅。
綺紅還是有些不信,“可人家怎麼願意給你賒賬,又不認得你。”
“我跟他們說了身份,他們才答應的。”
這理由並不成立,他說是皇帝的帶刀侍衛,人家就信了?綺紅知道一定是他恐嚇了人家,寧大人把臉一板,劍一拔,誰不怕啊!她平時是謹小慎微的人,從來不做出格的事,但寧九這樣做,她非但沒有數落他,反而覺得很窩心,暖暖的,又有點無法形容的妙不可言。
忍不住卟哧一笑,推了他一把,“你呀……”
寧九順勢握住她的手,往懷裏一帶,低頭去銜她的脣,綺紅很羞澀,卻也揚起臉來回應他,脣齒相依,鼻腔裏全是熟悉的味道。
寧九以爲他們漸行漸遠,卻原來只需要一個吻,就可以找回心跳的感覺。
愛從未走遠,不過是沉睡在彼此心裏,喚醒它,一切都回到了從前。
兩個人就這麼擁抱着貼在一起,許久許久才分開,綺紅氣息不穩,但寧九的臉居然比她更紅,吱吱唔唔叫她,“綺紅。”
“嗯,”她羞嗒嗒的應。
“我,有點,不舒服……”
綺紅一驚,擡起頭來,“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
寧九咬了咬牙槽,一不做二不休,抓着她的手就往下摁:“這裏。”
綺紅這下真是要跳起來了,但寧九再次摟住了她,往牀上一倒,壓了上去,綺紅很慌,“別,現在是大白天呢。”
“大白天也得把程序走完。”